京郊,皇家马场。
天光正好,草场被晒得蒸腾起一股混合着青草与马粪的独特气味,不算好闻,却象征着最顶级的权力与闲适。今日太子殿下兴致颇高,要来试骑新贡的西域良驹。
陆仁贾按着腰间的制式佩刀,站在一众东厂番役的最前列,眼皮微微耷拉着,看似在认真警戒,魂儿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啧,007真是古今通用,连穿越了都逃不过外围安保的命…”他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绷得比谁都严肃。阳光有些刺眼,他稍稍挪动了下脚步,借前面同僚的身影挡了挡光。这位置是他精心计算过的——既能被上官一眼看见“恪尽职守”,又离核心危险区最远。职场老油条的生存智慧,在东厂照样好用。
场中,太子一身利落的骑装,正笑着抚摸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乌黑的骏马。“好马!孤便称你为‘踏雪’如何?”他语气温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只是眉眼间总笼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倦。储君之位,从来不是那么好坐的。
曹督公今日并未亲临,带队的是掌刑千户大人,他侍立在太子身侧不远处,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全场。更多的锦衣卫则如临大敌,将马场围得铁桶一般,明晃晃的绣春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
陆仁贾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些紧张的同僚和锦衣卫,心里那点现代人的优越感又冒了出来:“至于么,这阵仗,苍蝇飞进来都得被盘问公母…安全感是够了,就是这‘用户体验’极差,太压抑,回头得建议督公搞点‘人性化服务’,比如给咱们站岗的配个遮阳伞啥的…”
他正盘算着怎么把“提高外围人员福利”写进下一份绩效报告里,异变,就在这一瞬间陡生!
太子殿下翻身上马,轻喝一声,“踏雪”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欢快地冲了出去,的确神骏非凡。欢呼声尚未出口——
咻!
一道极其轻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破空气的厉响,从远处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猛地钻出!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死亡本身划出的轨迹!
一道乌黑的影子,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直射场中纵马奔驰的太子!
“有刺客!!!”
掌刑千户的爆吼如同惊雷炸响,他反应极快,身形猛地向前扑去,可那箭太快,太刁钻,竟是算准了太子奔驰的速度和方位,预判了他的落点!
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锦衣卫的拔刀声、番役的惊呼声、马匹的惊嘶声…所有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然后又瞬间放开,化作一片混乱的噪音!
陆仁贾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他离得远,看得反而更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响箭,而是刻意消除了破风声的哑箭!专业的杀人利器!
时间仿佛被慢放。
他能看到太子脸上那瞬间的茫然,以及随即涌上的惊骇。
能看到掌刑千户因极度惊怒而扭曲的脸庞,和他奋力前扑却似乎永远慢上一拍的身影。
能看到那支乌黑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烁着淬过毒液般的阴冷光泽,如同死神的微笑,精准地飞向太子的后心!
完了!
这个念头刚在陆仁贾脑中升起,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太子若死在这里,在场所有护卫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得陪葬!什么绩效,什么KpI,什么升官发财,全他娘的是镜花水月!直接快进到“阎王殿里搞考成”!
他陆仁贾穿越而来,不是来给太子陪葬的!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他大脑思考的速度。他站的位置靠外,恰好在那箭矢飞行轨迹的延长线侧面!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复杂动作,甚至连拔刀都来不及!
“我艹你大爷的绩效!”
一声没人听清的怪叫,陆仁贾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猛地将腰间那柄还没拔出来的佩刀,连带着刀鞘,狠狠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抡了出去!像扔链球一样,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他不是扔向箭,那太快了根本瞄不准。他是扔向箭矢必经之路前方的一片空域!纯粹是赌命,是绝望下的条件反射!
是打篮球封堵投篮时的遮天蔽日!是上班族砸向死机电脑的愤怒一拍!
纯纯的赌狗行为!
刀鞘是硬木包铜,沉甸甸的,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万籁俱寂。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可怕的撞击声!
在那乌黑箭矢即将没入太子袍服的前一刹那,陆仁贾抡飞出去的刀鞘,竟然鬼使神差地、堪堪擦中了箭矢的尾羽!
就是这毫厘之间的轻轻一蹭,改变了箭矢那精准无比的飞行轨迹!
箭尖猛地一偏,“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了太子坐骑“踏雪”的脖颈侧面!
“唏律律——!!!”
悲鸣震天!“踏雪”剧痛之下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太子猛地甩下马背!太子重重摔在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冠冕脱落,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但——那支致命的毒箭,却只是擦着他的臂膀划过,撕开了一道血口,并未深入躯体!
“护驾!护驾!!!”
掌刑千户终于扑到,用身体死死护住太子,声音都变了调。
锦衣卫和番役们这才如梦初醒,潮水般涌向太子,另有一大队人马则怒吼着冲向那片射出冷箭的小树林。
现场乱成一锅粥。
陆仁贾还保持着抡出刀鞘的姿势,僵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后背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好几个附近的番役都扭过头,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疯子…用…刀鞘…把…刺驾的箭…打偏了?!
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蒙也不能蒙这么准吧?!
陆仁贾缓缓放下酸麻的手臂,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远处在地上哀鸣的骏马和那支颤巍巍的箭羽,最后看了看被众人团团围住、似乎暂无大碍的太子…
“呼…”他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活…活下来了!
不仅自己活下来了,好像…还莫名其妙…立了个天大的功劳?!
但下一秒,一个更冰冷的念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升起的庆幸。
刺杀太子…这他妈是天塌下来的大案!
东厂,负责今日外围护卫的东厂,首当其冲!
这口天大的黑锅,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扣下来了!
刚才那一鞘,救了大子,却也把自己和东厂,彻底卷入了这场巨大的风暴中心!
陆仁贾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草屑,看着混乱的马场,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的…这得算工伤吧?…得加钱…必须得加钱…”
风声鹤唳,马场的青草气息里,已然混入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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