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凛冬的寒风像掖庭里怨妇的呜咽,在重重殿宇间的狭长甬道里穿梭、切割,带走最后一丝暖意。
陆仁贾按着腰间新得的狴犴佩,指节冻得有些发僵。这御赐的玩意儿玉质冰凉,贴在绯色贴里上,寒气和荣耀一样扎人。他刚在督公处领了“御前听用”的牙牌,值了头一个夜班,正沿着东一长街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是去尚膳监讨碗热汤饼,还是直接回值房蜷着。
“妈的,007也没这么狠,这鬼地方晚上连个外卖都没有…”他低声嘟囔,把“绩效”“KpI”这些词咽回肚子,换上文雅些的抱怨,“真是夙夜匪懈,王事靡盬…”
就在穿过一道僻静宫门拐角的阴影时,他靴底踩到了一样东西。不是石子,更不是枯枝。触感微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厚度。
陆仁贾下意识地以为是哪个小太监掉落的纸片,本想一脚踢开,但多年社畜养成的“别乱扔东西说不定是领导文件”的警觉让他顿住了。他左右飞快一瞥,甬道两头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哨楼模糊的灯火和风中摇晃的孤哨。
他蹲下身,假意系靴带,指尖飞快地将那东西捻起,缩进袖中。触手竟是一种极薄的羊皮,边缘切割整齐。
心脏莫名快了半拍。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加快脚步,直到拐进一处废弃值房后的死角,这里连巡更的侍卫都懒得过来。他背贴冰冷墙壁,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向袖中之物。
那果然不是普通纸片。一片约莫巴掌大的暗色羊皮,质地细腻,显然经过特殊鞣制,不易濡湿撕破。羊皮上用极其纤细的笔触画着一幅小图——
正中央是一座恢弘的殿宇飞檐,虽只寥寥数笔,却极具神韵,正是东宫主殿的轮廓!殿前空地上,画着一个简易的箭靶。一支利箭,正破空而来,直指靶心。箭杆线条凌厉,带着一股子决绝的杀气。
图的右下角,还点着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清的墨点,像是不小心滴落,又像某种标记。
没有文字。
但一切意图,已昭然若揭。
有人要在东宫射杀太子!时间、具体方位不详,但这张图,就是预告,就是战书!
陆仁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这冬夜的风还冷。他猛地攥紧羊皮,指甲几乎要掐进皮子里。
谁干的?白莲教?朝中政敌?还是…其他几位王爷?
这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是不小心遗落,还是…故意让东厂发现?挑衅?抑或是警告?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他立刻想起现代看过的那些犯罪电影,这种仪式感的预告,往往意味着凶手极度自信,且计划周详。
“操…年度最大KpI来了…”他喉咙发干,肾上腺素飙升。这已不是普通的宫斗倾轧,这是要捅破天!
直接上报?拿什么报?就凭这来路不明、毫无文字的一张小图?上官会信吗?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这本身就是针对东厂、甚至针对他陆仁贾的一个局?他刚得圣心,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等他出错。
不能慌。不能直接报。得有理有据。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将现代那套“危机处理”、“情报分析”的逻辑硬套进这杀机四伏的古代时空。
他再次仔细审视那羊皮。图画的线条…这笔触,这力度,不像寻常匠人所为,透着一股子狷介和功底,像是…精通书画之人所为?墨点…为何独独点在这里?
他蹲下身,不顾地上冰冷,将羊皮平铺在一块略平整的石砖上,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这是东厂番子标配,但他更多用来在熬夜时点灯看卷宗。
“嗤”一声轻响,微弱火光亮起,小心翼翼地烘烤着那片羊皮右下角的墨点。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符合这个时代特征的“密写”手段。若是现代,他早就用碘酒或者激光笔了。
火苗跳跃,羊皮被烤得微微卷曲,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就在陆仁贾几乎要放弃时,那墨点旁边,竟真的缓缓浮现出另外两个极淡极小的字迹!
像是用某种特殊药水书写,遇热显形。
“午时。”
只有两个字。
午时!明天午时!
地点是东宫,时间是午时!动手的方式,是箭射!
情报明确了!不再是模糊的威胁!
陆仁贾猛地吹熄火折子,心脏咚咚狂跳,像要撞破胸膛。他一把将滚烫的羊皮塞进贴里最内层的口袋,烫得皮肉一疼,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不能直接去找督公,他级别不够,且空口无凭。更不能去找上官,人心隔肚皮。
他有张阎!
那个诏狱里收的、对“工效考成”无比狂热的酷吏迷弟,如今已在东厂刑房站稳脚跟,手下有一批敢打敢拼、只听他命令的“绩效先锋”!
陆仁贾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脸上迅速恢复了平日那略带倦怠、人畜无害的神情,唯有眼底深处一丝寒光掠过。他快步走出死角,不再是回值房或尚膳监的方向,而是直奔东厂刑房所在。
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却急促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宫墙夹道里回荡。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套结合了现代应急预案和东厂行事风格的行动方案已然成型:
“一张来历不明的羊皮密帖,预告午时东宫杀机。这绩效,扣大分…不,是赚大发了!”
“张阎那边,得立刻启动‘工效应急响应’…妈的,老子当年给公司做的安全演练方案没想到用在这儿…”
“人手要撒出去,但不能明着来。东宫外围所有制高点,尤其是适合弓手埋伏的位置,立刻派可靠弟兄换上杂役、侍卫的衣服,暗中布控。发现可疑人员,先别打草惊蛇,控制起来,‘请’回来喝茶,按‘绩效考评’…不,按诏狱的规矩问!”
“宫里擅长书画、近期行为异常之人,尤其是能接触到宫廷用纸用墨的,秘查!这羊皮和墨,就是线索!”
“还有…太子明日午时的行程,必须立刻搞清楚!谁安排的?会不会有内应?”
一道道指令在他脑中清晰无比。他要用最快的效率,最隐蔽的方式,织一张大网。
宫灯的幽光将他前行的身影在朱红高墙上拉得忽长忽短,明暗不定,如同潜行的鬼魅。
他摸了摸胸口那片依旧发烫的羊皮,嘴角勾起一丝极冷极硬的笑意。
“跟我玩暗杀预告?老子当年替老板挡过多少次‘匿名举报信’?卷王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效内卷!”
“想动大明最大的‘国有资产’?问过我这‘东厂首席绩效官’没有!”
身影迅速没入更深沉的黑暗里,只余下风声呜咽。
宫墙巨大的阴影之下,杀帖已现。 网,正要悄然撒开。
喜欢我在东厂当卷王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我在东厂当卷王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