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钉在洞口岩石上，发出密集的“夺夺”声，如同死神的敲门。几支箭穿过缝隙射入洞内，被黑鹰挥刀斩落。
“至少三十张弓，呈扇形包围。”黑鹰贴在岩壁后观察，“不是军中制式弩，是江湖人用的猎弓，但配合默契，像是受过训练的死士。”
萧景澜勉强撑起身子，胸口的狼头印记灼热如烙铁，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剧痛。但他眼中金光已褪，恢复清明——林悠然那滴心头血起了作用。
“不能困守。”他喘息道，“洞口狭窄，他们不敢强攻，但可以耗死我们。黑鹰，东侧岩壁有条裂缝，我进来时看过，通往后山。你带悠然和苏先生先走。”
“那你——”
“我断后。”萧景澜抓起墨狼剑，剑身在黑暗中泛起暗金色的光，“契约正在觉醒，虽然危险，但也给了我暂时压制狼毒的力量。趁现在还能控制，我引开他们。”
林悠然抓住他的手臂：“不行！你刚才差点兽化，不能再动用契约之力！”
“正因为刚才兽化过，现在反而安全了。”萧景澜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个逐渐清晰的狼头印记，“你看，印记在吸收狼毒。虽然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这是机会——狼神之力与狼毒同源，正在互相吞噬。”
苏淮安凑近查看，果然发现印记周围的青黑色正在缓慢褪去，被暗金色光芒吸收、转化。他神色复杂：“以毒攻毒……但这太冒险了！万一平衡打破，毒性反扑，你会瞬间毙命！”
“那就赌一把。”萧景澜推开林悠然的手，“悠然，记得玄尘的话吗？有些仗明知会输也要打。这次，为我自己打。”
他不再多言，纵身冲出洞口。
箭雨瞬间转向，全部射向那道金色身影。
但萧景澜的速度快得不似人类。他在箭雨中穿梭，身形化作道道残影，墨狼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血花。暗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涌出，在身周形成薄薄的光晕，箭矢触及光晕竟被弹开！
狼神契约，初步觉醒。
洞外的死士显然没料到这种变故。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围杀受伤的北境王，眼前这个如战神般的身影，与情报中“身中狼毒、重伤濒死”的描述判若两人。
“结阵！盾牌上前！”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厉喝。
十二名死士立刻收弓，从背后取下圆盾，结成龟甲阵型推进。另外十八人则散开两翼，持刀夹击。配合默契，显然是常年协同作战的老手。
萧景澜冷笑，不退反进。他剑势大开大阖，每一剑都重如千钧，盾牌在墨狼剑下如纸糊般碎裂。惨叫声接连响起，转眼已有七人倒下。
但死士们训练有素，即使同伴惨死也无人后退。他们改变战术，以游斗为主，不断消耗萧景澜的体力。有人看出他左肩不便，专攻那侧。
“王爷，接刀！”
黑鹰从洞口冲出，双刀如旋风般切入战团。他护住萧景澜左侧，两人背靠背迎敌，压力骤减。
而这时，林悠然和苏淮安已从裂缝撤离。林悠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萧景澜周身金芒越来越盛，剑法却逐渐失去章法，多了几分野兽般的凶悍。她心中一痛，知道契约的反噬正在加剧。
“王妃，快走！”苏淮安催促。
两人钻入裂缝。裂缝狭窄，仅容一人匍匐前行，爬了约十丈后豁然开朗，竟是通到一处瀑布后的水帘洞。
瀑布声掩盖了外界的厮杀。林悠然跪在水边，掬水洗脸，冰冷的水让她稍微冷静。她取出水行副令，发现令身裂痕又多了几道——刚才那滴心头血消耗太大了。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听松崖。”苏淮安检查了随身物品，“王爷的状态撑不了太久，需要玄尘前辈帮助。”
林悠然点头，却忽然感觉到什么。她转身看向瀑布外，水帘外夜色深沉，但她的圣莲血脉在示警——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
十二具尸体躺在山道上，其余死士撤退了。萧景澜拄剑而立，浑身浴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他胸口的狼头印记已经清晰如烙，暗金色的光芒透过破损的衣襟透出。
黑鹰也受了伤，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但他更担心萧景澜的状态。
“王爷，你的眼睛……”
萧景澜抬手，借着渐亮的天光看自己的手掌——指缝间，金色的光芒如液体般流转。他闭目内视，发现丹田处，原本的真气已经与一股狂暴的暗金色力量融合，那股力量正沿着经脉蔓延，改造他的身体。
狼神契约，不仅带来力量，也在改变他的生命本质。
“暂时还能控制。”他沙哑道，“去找悠然他们。”
两人回到裂缝处，却发现入口被巨石封死了——显然是刚才战斗时震落的。黑鹰脸色一变，正要搬石，萧景澜却拦住他。
“下面有字。”
石面上，有人用剑刻了几行字：
“追兵分两路，一路围你，一路追王妃。已引开，勿忧。听松崖见。———尘”
字迹苍劲，刻痕新鲜，应该是刚留下不久。萧景澜认出这是玄尘的笔迹——昨夜茶棚中，玄尘画路线图时他留意过。
“玄尘前辈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黑鹰惊讶。
“恐怕是。”萧景澜心中稍安，“有他在，悠然应该安全。我们抓紧赶路，必须在七日内翻过天目山。”
两人简单处理伤口，便沿着山道继续西行。但没走多远，萧景澜忽然停下，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王爷！”
暗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他发出痛苦的嘶吼，指甲变长变利，刺入掌心。眼中金光大盛，瞳孔竖立如狼。
“契约……失控了……”他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人话。
下一秒，他整个人弓起身子，四肢着地，仰天长啸——
“嗷呜————！！！”
啸声如真正的狼嚎，回荡在山谷间，惊起飞鸟无数。
黑鹰倒退数步，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萧景澜的衣衫被撑裂，肌肉贲张，体表长出细密的金色绒毛。虽然还保持着人形，但那姿态、那气息，已与野兽无异。
狼神契约彻底觉醒的第一阶段：半兽化。
水帘洞中，林悠然忽然心悸。
不是危险预警，而是一种奇妙的感应——她感觉到萧景澜的气息在剧变，变得陌生又熟悉，狂暴又脆弱。圣莲血脉与狼神契约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她甚至能隐约“看到”他此刻的痛苦挣扎。
“王妃，你怎么了？”苏淮安见她脸色发白。
“景澜出事了。”林悠然按住心口，“契约彻底觉醒了，他正在……蜕变。”
“蜕变？”
“狼神契约分为三个阶段：初步觉醒、半兽化、完全体。”林悠然回忆着建木之心传承中的记载，“半兽化时，人会暂时失去理智，完全依靠本能行动。如果能熬过去，就能保持人形掌握力量；如果熬不过……”
她没说完，但苏淮安明白后果。
就在这时，水帘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人，而是多人，步伐整齐，显然训练有素。
“搜！他们肯定藏在这一带！”
“赵先生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到了。
林悠然握紧水行副令，苏淮安也抽出药囊中的毒粉。但对方人数太多，硬拼无异于送死。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别动，屏息。”
是玄尘！
林悠然立刻照做，苏淮安也反应过来。两人紧贴岩壁，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水帘被拨开，三个黑衣死士探头查看。他们举着火把，火光在洞内摇曳，照见空荡荡的岩洞和滴水的钟乳石。
“没人。”
“去别处搜搜。”
脚步声远去。
过了许久，玄尘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洞中。他脸色比昨日更差，仿佛又老了几十岁，手中竹杖拄地才能站稳。
“前辈，您——”林悠然急忙扶他坐下。
“无妨，耗费了些本源。”玄尘摆手，“外面的追兵暂时引开了，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萧景澜那边出事了，狼神契约提前完成半兽化，他现在……很危险。”
“有多危险？”林悠然心一沉。
“失去理智，敌我不分。”玄尘凝重道，“黑鹰勉强用药物让他昏睡，但撑不了多久。你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听松崖北面十里处的‘镇狼谷’，那里有上古留下的阵法，可以暂时压制契约之力。”
他取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画了个血色符文：“这张‘定魂符’你拿着，见到他时贴在他额头，能唤醒他残存的人性。但记住，只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若不能进入镇狼谷，他会彻底兽化，再也变不回来。”
林悠然接过符纸，指尖颤抖。
玄尘看着她，忽然叹道：“小丫头，这条路比想象的更难。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
“我不回头。”林悠然打断他，眼中泪光闪烁，却无比坚定，“他在等我。”
镇狼谷，名副其实。
这是一条狭窄的山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谷中寸草不生，只有灰白色的岩石。谷底散落着巨大的兽骨，不知是狼是虎，经年风化，一触即碎。
最奇异的是谷中的气场——任何动物进入此地都会本能地恐惧、战栗，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在镇压着一切野兽本性。
林悠然和苏淮安在日落前赶到谷口。玄尘给的路线图很准，他们几乎没走冤枉路。
谷中已有人。
黑鹰靠坐在一块巨石旁，浑身是伤，左臂的伤口只用布条胡乱包扎，血已浸透。而他身边，萧景澜被粗大的铁链捆着，铁链上贴满黄符——显然是玄尘提前准备的。
但铁链正在一根根崩断。
萧景澜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金色的绒毛覆盖全身，四肢粗壮，指尖化作利爪，脸上也长出兽毛，唯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轮廓，却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他低吼着挣扎，每一次发力都崩断一根铁链。黄符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王妃！”黑鹰看到林悠然，眼中闪过希望，“快！王爷快撑不住了！”
林悠然冲过去，毫不犹豫地将定魂符贴在萧景澜额头。
符纸燃烧，血色符文如活物般渗入皮肤。萧景澜浑身剧震，眼中金色火焰短暂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悠……然？”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是我。”林悠然抱住他，“景澜，坚持住，我们到镇狼谷了。玄尘前辈说这里有阵法可以帮你——”
话音未落，萧景澜眼中金光再起，比之前更盛！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最后几根铁链齐齐崩断！
定魂符，失效了。
不，不是失效——是狼神契约的力量太强，一刻钟的时限被压缩到了几息！
萧景澜猛地推开林悠然，纵身跃起，朝着谷外冲去。他的本能告诉他，必须离开这个压制他的地方！
“拦住他！”苏淮安洒出药粉，却被他周身金光弹开。
黑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被一脚踢飞，撞在岩壁上吐血昏迷。
眼看萧景澜就要冲出谷口——
谷中忽然亮起无数光点。
那些散落的兽骨，那些灰白的岩石，那些看似普通的沙土，同时浮现出古老的符文。符文如锁链般从地面升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整个山谷笼罩。
萧景澜撞在光网上，被重重弹回，发出不甘的怒吼。光网收缩，将他牢牢束缚在地面。
阵法，启动了。
林悠然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泪如雨下。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那些金色的绒毛刺痛掌心，但她没有缩手。
“景澜，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悠然……”
萧景澜的挣扎渐渐减弱。他侧过头，用那双金色兽瞳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温柔，随即被痛苦淹没。
他张开嘴，用尽最后的理智，吐出破碎的话语：
“杀……了我……”
林悠然浑身一颤。
而就在这时，谷口传来了鼓掌声。
“真是一出好戏啊。”
赵先生带着二十余名死士，缓缓走入谷中。他手中把玩着那枚三眼罗盘，笑容温和得可怕。
“多谢诸位带路，找到这处上古遗迹。”他目光扫过谷中的阵法符文，眼中闪过贪婪，“如此精妙的‘封兽阵’，正好用来……捕捉一些不听话的野兽。”
他身后，死士们抬进来三架沉重的弩车。
弩箭的箭头上，刻着猩红的三眼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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