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临渊城,李洛与幽月夫人并未急于远遁。他们先向北绕行千里,在一片荒芜的乱石丘陵地带短暂停留,布下隐匿禁制,再次进入混沌震域鼎。
此番入鼎,并非为长期闭关,而是为处理一些紧要事务。外界半日,鼎内五十日。
李洛首先取出那枚得自守阵英灵的“薪火匣”中的传承晶核。之前只接受了基础传承信息,此刻他尝试以合体后期的神念与混沌灵力,深入接触晶核更内层的封印。
随着混沌灵力的持续温养与神念的渗透,传承晶核内部那片微型银河缓缓加速旋转,释放出更加精纯玄奥的传承能量与信息流。这一次,不再是基础功法纲要,而是具体的神通术法、阵法禁制、炼丹炼器心得,以及关于万象仙宗历史、重要人物、盟友与敌对势力等的详尽记载。
其中,一门名为《万象归源敛息术》的法门引起了李洛的注意。此法并非单纯遮掩修为,而是模拟万象仙宗特有的“归源”道韵,将自身气息、灵力波动、甚至因果线暂时“归化”于周围环境与天地道则之中,非修为远超施术者或拥有特殊探查神通者,极难识破。正适合他们此刻隐藏行迹、减少麻烦的需求。
李洛与幽月夫人立即参悟修习。以他们合体后期的修为与对万象仙宗道韵的理解,很快便将此法初步掌握。运转之下,两人气息顿时变得飘渺难测,虽不至于完全消失,但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山间清风、林间薄雾,与自然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关注或神识远超,极易忽略。伪装成元婴期时也更加天衣无缝。
此外,他们还从传承晶核中获得了数种威力强大、与混沌或月华之道契合的上古神通修炼法门,以及一些关于如何利用“万象令”进行更精确定位、甚至短距离紧急传送(需提前布设对应阵点)的秘法。虽因修为或条件所限,无法立刻修炼或使用,但眼界与知识储备无疑大大丰富。
同时,李洛也着手修复流云盾。经过混沌灵力长期温养,流云盾的自我修复已完成了七八成,但核心那块“虚空定魂石”碎片依旧未能完全恢复活力。李洛依据传承中关于炼器与虚空道则的记载,尝试以混沌灵力模拟虚空之力,结合净邪仙晶的净化滋养特性,对定魂石碎片进行更深层次的温养与激活。过程缓慢,但能感觉到碎片内部的灵性在逐渐增强。
鼎内五十日转瞬即逝。两人出鼎时,外界不过刚过午后。他们已改换了装扮,气息在《万象归源敛息术》作用下彻底内敛,如同两名游历四方的普通金丹期散修道侣,毫不起眼。
祭出万象令,依据其方位指引,两人朝着东南方向的中州地域,不紧不慢地御器飞行(伪装成金丹期,自然不能施展化光遁术),速度控制在金丹期应有的水准。
如此行了七八日,已彻底远离临渊城数万里之遥,进入了名为“沧澜域”的地界。此地已属中州外围,灵气明显比临渊城那边浓郁许多,山川更加秀美,偶尔能见到规模不小的修真坊市与一些中小型宗门山门坐落于灵山秀水之间。
这一日,两人正飞越一片名为“迷雾沼泽”的广阔湿地。此地终年雾气弥漫,瘴气时生,盛产一些水属性与毒属性的低阶灵草、妖兽,常有低阶修士结队前来冒险采集。上空飞行也需小心,因雾气对神识有干扰,且沼泽深处偶尔会窜出飞行妖兽袭击。
李洛二人虽不惧,但也保持着警惕,飞行高度适中。就在他们即将穿越沼泽核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下方浓厚的、夹杂着淡淡灰绿色秽气的沼泽雾气,猛然剧烈翻腾起来!并非自然流动,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搅动!紧接着,七八道灰黑色的、如同触手般的粘稠雾气柱,从沼泽不同方位冲天而起,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刺鼻的腥臭与强烈的吸扯、束缚之力,朝着半空中的李洛与幽月夫人卷来!
这些雾气触手并非纯粹的自然瘴气,其核心蕴含着明显的、与仙府秽气同源但相对稀薄的秽源污染气息!而且,攻击中带着某种粗糙但恶意的灵智,显然是被某种存在操控!
“小心!有埋伏!”李洛低喝,眼中寒光一闪。对方竟然能在这广阔沼泽中精准锁定并伏击他们?是巧合,还是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青阳门的报复,但此地距离临渊城已远,青阳门势力未必能延伸至此,且这攻击手段也不似青阳门风格。
心中念头电转,手上动作却不慢。面对袭来的雾气触手,李洛甚至没有动用流云盾,只是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混沌包容真意的气劲荡漾开来。
“噗噗噗……”
灰黑雾气触手撞上这股混沌气劲,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瓦解,连其中的秽气也被混沌之力吞噬、转化,未能造成丝毫威胁。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沼泽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饱含痛苦与疯狂的嘶吼!紧接着,整个沼泽的雾气仿佛沸腾了!数以百计的雾气触手同时暴起,遮天蔽日般卷来!同时,沼泽泥浆炸开,十几头体型庞大、形态扭曲、周身覆盖着恶心的脓包与粘液、散发着金丹到元婴不等秽气的“沼泽秽兽”钻出,喷吐出墨绿色的毒液与污秽光束!
更麻烦的是,四面八方的空间似乎被某种阵法力量隐隐禁锢,飞行变得滞涩,想要高速脱离变得困难。
“哼,藏头露尾!”李洛冷哼一声,不再保留伪装。合体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并非针对那些雾气与秽兽,而是如同无形的海啸,以他为中心,朝着下方沼泽深处,那嘶吼传来的源头,狠狠碾压过去!
“轰——!”
下方的沼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按下,瞬间出现一个直径数百丈的巨大凹陷!泥浆秽水被强行排开,露出下方一个被暗绿色秽气笼罩的、如同巢穴般的区域!一头体长超过三十丈、形似巨型蟾蜍与鳄鱼结合体、通体流淌着污秽粘液、头顶长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红肉瘤的恐怖妖兽,正仰头发出一声痛苦与惊怒交织的咆哮!其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且被秽源深度污染,灵智混乱而狂暴!
显然,这头“秽源毒蟾鳄”才是此地异变的源头,也是伏击的发动者。它似乎感应到了李洛二人身上某种让它厌恶(净邪仙晶)或渴望(纯净生灵与强大灵力)的气息,才发动了攻击。
然而,在合体后期的绝对威压面前,化神后期也不过是强壮些的蝼蚁。秽源毒蟾鳄的咆哮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被威压死死按在泥沼中,动弹不得,头顶肉瘤疯狂搏动,流露出恐惧的情绪。
李洛并指如剑,就要一道混沌剑气将其彻底净化。
“道友且慢动手!”一个有些急切、却带着沧桑与疲惫的声音,忽然从沼泽另一侧的雾气中传来。
紧接着,雾气分开,一道略显佝偻、身穿粗布麻衣、手持一根碧绿竹杖的老者身影,踉跄着飞了出来。老者面色蜡黄,气息虚浮,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擦干的血迹,修为在化神初期,但此刻显然有伤在身。他看向李洛二人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敬畏,尤其是感受到李洛那毫不掩饰的合体后期威压时,身体都微微颤抖。
“晚辈……散修‘徐壶公’,拜见两位前辈!”老者远远便躬身行礼,声音沙哑,“这头‘毒蟾鳄王’……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它……它或许还有救!”
“哦?”李洛散去指尖剑气,威压稍敛,目光审视着这自称徐壶公的老者,“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又为何替这被秽源污染的妖兽求情?”
徐壶公苦笑一声,咳嗽了两下,才缓缓道:“不敢欺瞒前辈。晚辈乃一介散修,在此‘迷雾沼泽’深处隐居潜修已逾三百年,于炼丹与御兽之道略有心得。这头毒蟾鳄王,本是此地沼泽天生的元婴期妖兽‘碧眼毒蟾鳄’,性情虽凶,却未失本性,与晚辈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他指着下方被压制、依旧恐惧颤抖的毒蟾鳄王,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约莫半年前,不知为何,沼泽深处的地脉与瘴气发生异变,涌出一种诡异的灰绿秽气。这畜牲不慎被大量秽气侵蚀,发生异变,修为暴涨至化神后期,但灵智大损,变得狂暴嗜杀,且开始主动攻击路过修士,汲取精血灵力,试图压制体内秽气反噬的痛苦……晚辈曾尝试以独门丹药与御兽法为其驱除秽气,奈何秽气古怪顽固,反遭其创伤……”
他顿了顿,看向李洛,眼中带着希冀:“方才晚辈正在附近采集一种克制秽气的灵草,感应到此地大战波动,赶来查看。见前辈神通广大,威能莫测,尤其是那净化秽气之力……晚辈斗胆,恳请前辈施以援手,驱除此獠体内秽气!若能救它一命,晚辈愿以毕生收藏与炼丹御兽心得奉上!此獠若能恢复,亦可成为看守此地、防止秽气进一步扩散的一份力量!”
李洛与幽月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徐壶公所言,与他们对秽源扩散影响的判断相符。此地距离仙府甚远,却已出现化神期妖兽被深度污染的情况,可见秽源渗透之广。这徐壶公能以化神初期修为,在此秽气环境中研究克制之法,并试图拯救被污染的妖兽,心性倒是不坏,且其炼丹御兽之道,或许对他们了解、应对秽气有所帮助。
“你如何确信,我能驱除它体内秽气?”李洛问道。
徐壶公连忙道:“晚辈方才虽离得远,但清晰感应到前辈轻易便化解了那些秽气触手,其中蕴含的净化之意精纯无比,远超晚辈所知任何驱邪法门。且前辈修为通玄,定有非凡手段。”
李洛沉吟片刻。净邪仙晶确实对秽气有极强的净化克制作用,配合他的混沌之力,驱除一头化神期妖兽体内的秽气,并非难事,正好也可借此进一步了解这种扩散出来的次级秽气的特性。
“也罢,便试上一试。”李洛点头,对幽月夫人道,“你为我护法,留意四周。”
幽月夫人颔首,月华令悬浮身前,清辉洒落,将周围空间隐隐笼罩。
李洛降落至那被压制的毒蟾鳄王身前。这妖兽感受到更近的恐怖气息与净邪仙晶的威胁,发出恐惧的呜咽,却无法动弹。李洛伸手,按在它头顶那颗搏动的暗红肉瘤(秽气凝结的核心)之上。净邪仙晶光芒流转,一缕精纯的净化霞光顺着他的手掌注入肉瘤之中,同时混沌灵力涌入,包裹、消融妖兽体内肆虐的秽气。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毒蟾鳄王发出凄厉的惨嚎,庞大身躯剧烈抽搐,体表冒出大量腥臭的黑烟!那是被强行逼出、净化的秽气。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毒蟾鳄王的惨嚎渐渐减弱,眼神中的疯狂与浑浊开始褪去,重新显露出原本的碧绿色,只是充满了疲惫与恐惧。它头顶的暗红肉瘤也迅速萎缩、变暗,最终“噗”的一声碎裂、脱落,化作一滩黑灰。
当最后一缕顽固秽气被混沌之力吞噬转化后,毒蟾鳄王的气息暴跌回元婴后期,但变得纯净平稳。它挣扎着抬起巨大的头颅,碧绿的眼睛看向李洛,流露出感激、敬畏与臣服的神色,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再痛苦的鸣叫。
李洛收手,气息平稳。驱除过程比他预想的顺利,这种扩散的次级秽气,虽有本源的混乱特性,但强度与顽固程度远不及仙府核心处,净邪仙晶与混沌之力配合,效果显着。
徐壶公见状,大喜过望,连忙上前,对着李洛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仅救了这畜牲,也为这方圆千里除去一大祸患!晚辈感激不尽!”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呈葫芦形状的青色玉佩,双手奉上:“此乃晚辈偶然所得的一件古宝残片‘青壶令’,虽已残破,却内蕴一处稳定的‘壶中界’碎片空间,约有百亩方圆,灵气尚可,且自带隐匿之效,乃绝佳的随身洞府与避难之所。晚辈修为低微,无法完全炼化驱使,留在手中亦是明珠蒙尘。今日献给前辈,略表谢意,万望前辈不弃。”
壶中界?随身洞府?李洛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实用的宝物。他们正需要一处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潜修之地。混沌震域鼎虽好,但时间加速负荷大,且无法长期滞留。这壶中界若真如徐壶公所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接过青色葫芦玉佩,神念探入。果然,玉佩内部蕴含着一个稳定的小型空间,青山绿水,灵泉药圃,还有几间简陋竹舍,灵气浓度相当于外界的中型灵脉,更难得的是空间壁垒坚固,且自带一种天然的、与外界隔绝的隐匿道韵。虽面积不大,功能单一,但作为临时洞府或紧急藏身之所,绰绰有余。
“此物不错,我收下了。”李洛点头,“你既擅长炼丹御兽,对此地秽气亦有研究,可愿将你的心得与我分享?我对此秽气之源,亦有些兴趣。”
徐壶公闻言,更是激动,连忙道:“晚辈荣幸之至!晚辈蜗居就在前方不远,还请前辈移步,容晚辈奉上粗茶,细细禀报!”
能结交(哪怕只是单向受惠)如此深不可测的前辈,对徐壶公这等散修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机缘。他哪里会不愿意。
李洛看向幽月夫人,她微微点头。此地情况特殊,多了解一些关于秽气扩散的具体表现与本地修士的应对尝试,并无坏处。而且这徐壶公看起来不像奸恶之辈,其隐居之地或许也能作为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带路吧。”李洛挥手解除了对毒蟾鳄王的压制。那妖兽感激地低鸣一声,缓缓沉入沼泽,消失不见,似乎去休养了。
徐壶公连忙前面引路,带着李洛二人,穿过重重迷雾,朝着沼泽更深处飞去。
途中,李洛已将“青壶令”初步炼化,掌握了进出之法。有此物在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与潜修,无疑多了许多便利与保障。
没想到,一次途中的伏击,竟引出了这样一位隐居的散修,并获得了一件实用的空间宝物。看来,这趟前往中州的路途,注定不会平静,但也未必没有意外的收获。
而关于秽源扩散的更多细节,或许就能从这徐壶公口中得知。这对于他们判断形势、规划下一步行动,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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