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街道上的气氛骤然紧绷。两名元婴中期的青阳门修士大步而来，目光锁定幽月夫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这位仙子，我家长老有请，随我们走一趟。”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能得青阳门长老“垂青”，是天大的恩赐，拒绝便是大不敬。
周围行人纷纷退开，噤若寒蝉。青阳门在临渊城一带积威已久，寻常散修甚至小家族根本不敢得罪。那步辇中坐着的，更是青阳门新晋的化神后期长老“玉面郎君”柳随风，据说性情乖张，贪花好色，但实力强横，背景深厚（其叔父是门中炼虚期太上长老），更是无人敢惹。
眼看那两名元婴修士的手就要触碰到幽月夫人，李洛身形未动，只是抬眼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
这一眼，平平无奇，甚至没有动用半分灵力威压。但两名元婴修士却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厚重如山的壁垒，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沉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们，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滞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们惊骇地看向李洛，这个一直站在女修身旁、看似普通的“元婴期”男修，此刻在他们眼中，竟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
“嗯？”步辇中传来一声略带讶异的轻哼。纱帘再次掀开一角，柳随风那张略显阴柔、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约莫三十许人模样，面白无须，一双桃花眼此时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洛。
“有点意思。”柳随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难怪美人儿气质不凡，原来身边还跟着个扮猪吃虎的。不过……”他声音转冷，化神后期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笼罩向李洛二人，“在临渊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本长老看上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化神后期的威压，对于寻常元婴修士而言，如同山岳压顶，足以让人心神崩溃，跪地求饶。街道两旁不少低阶修士已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然而，李洛与幽月夫人依旧神色平静，连衣角都未动一下。那足以让元婴修士崩溃的威压，落在他们身上，如同清风拂面，甚至未能让幽月夫人鬓角的一缕发丝飘动。
柳随风瞳孔微微一缩。能如此轻松无视他威压的，至少也是同阶，甚至……更高？但对方明明气息只显露出元婴期，除非……有极其高明的敛息秘法，或者身上有遮掩修为的重宝！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柳随风心中的贪婪更盛。美人他要，这男修身上的秘密，他也要！
“看来二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柳随风冷笑一声，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流淌着淡青色的灵光，是一件品质不俗的法宝，“正好，本长老近日新得了一门术法，就拿你们试试手。”
他话音未落，折扇轻挥，三道凝练如实质、边缘带着锯齿状风刃的青色风梭，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地射向李洛！风梭速度快得惊人，撕裂空气却只发出轻微的嘶鸣，蕴含着化神后期的凌厉风系法则之力，显然动了真格，打算一举重创或擒下李洛，再图谋幽月夫人。
街道上一片惊呼。化神后期长老当街出手，威势骇人，许多修士已闭目不忍看那对“元婴道侣”的凄惨下场。
然而，面对这足以轻易击杀普通化神初期修士的三道风梭，李洛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随意地在身前划了半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极淡、近乎透明的灰色气流，随着他的指尖流转而出，如同画师笔下最随意的一抹写意。
那三道凌厉无比的青色风梭，在触及这抹灰色气流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融、湮灭！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柳随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他全力催动的风梭，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这绝不是化神期能做到的！炼虚？甚至……更高？
不等他反应过来，李洛那划出的半圆灰色气流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一个转折，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射向步辇！
柳随风大骇，狂吼一声，将手中折扇法宝催动到极致，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青色风墙，同时一拍步辇，整个人冲天而起，试图躲避。四名抬轿的金丹壮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步辇四散奔逃。
“嗤——！”
灰色气流触碰到青色风墙，如同热刀切黄油，一层层风墙瞬间洞穿、瓦解！余势不减，精准地射中了那顶华丽的步辇！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步辇连同其内部的防御禁制，在灰色气流掠过之后，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粉尘，簌簌飘落！
冲天而起的柳随风虽避开了正面冲击，但也被那股灰色气流边缘扫过的余波擦中护体灵光。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包容一切又消融一切的诡异力量透体而入，体内灵力瞬间紊乱，经脉剧痛，气血翻腾，“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从半空跌落，重重砸在街道上，砸出一个浅坑，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玉面郎君”的风采。
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围观者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横行临渊城的青阳门柳随风长老，化神后期的高手，竟然……被一个看似元婴期的修士，随手一指，打得吐血败退，连法宝步辇都被彻底抹去？
那两名先前出手的元婴修士更是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李洛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他看都没看地上狼狈的柳随风，目光平静地转向幽月夫人：“走吧，看来这里也不清净。”
幽月夫人微微颔首，从头至尾，她连手指都未动一下，只是静静站在李洛身旁，月白双眸中甚至带着一丝漠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扰了清净。
两人继续迈步，朝着原先的目标——那座疑似听风阁的气派高楼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恐惧与难以置信。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寂静才被打破。议论声如同炸开了锅般响起！
“我的天！那两位到底是什么来头？柳长老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绝对不是元婴期！至少是炼虚期前辈！甚至可能更高！”
“青阳门这次踢到铁板了！柳随风的叔父可是门中炼虚中期的太上长老，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嘘！噤声！这等存在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快走快走！”
躺在地上的柳随风，听着周围的议论，又羞又怒，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手下修士这才慌忙上前救治，抬着他仓皇离去，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经此一事，李洛二人虽未暴露真实修为（合体后期），但“疑似炼虚期神秘高手”的名头，恐怕很快便会传遍临渊城乃至周边区域。这固然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但也足以震慑绝大多数宵小，让他们在城中行事方便许多。
果然，当两人走进那座名为“知天楼”的气派建筑（正是听风阁在临渊城的分部）时，门口迎客的筑基期伙计原本公式化的笑容，在看到他们二人后，立刻变得无比恭敬甚至惶恐——显然，街上的消息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传开了。
“两……两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请上三楼雅间！”伙计点头哈腰，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洛淡淡点头，与幽月夫人径直入内。楼内其他客人、侍者，无不对他们行注目礼，眼神敬畏。
在三楼一间布置清雅、设有隔音禁制的临窗雅间落座后，很快便有一名身着青袍、修为在元婴后期的中年执事亲自前来接待，态度恭谨至极。
“晚辈听风阁临渊城分阁执事周通，见过两位前辈。不知前辈驾临，有何吩咐？”周通执事躬身行礼，心中却是忐忑。这两位神秘高手突然到访，不知是福是祸。
“不必多礼。”李洛声音平和，“我二人闭关多年，近日方才出关，对如今修真界的局势不甚明了。听闻听风阁消息灵通，特来了解一二。”
周通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打听消息。他立刻道：“前辈想问哪方面的消息？我听风阁定当知无不言。普通消息免费奉上，若是涉及机密或深度分析，则需按情报等级支付相应费用。”
“先说说最近半年，修真界可有什么大的变故或异常事件？尤其是各地地脉、灵气、妖兽等方面的异动。”李洛直奔主题。
周通略一沉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娓娓道来：“回前辈，近半年来，修真界各地确实异动频频，颇不平静。”他压低了声音，“据我阁汇总各地传回的消息，以及《修真异闻录》的分析，异常事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他所讲述的内容，与李洛二人在街上听到的零碎信息相互印证，但更加系统、详细。除了黑煞渊、枯骨沙海等地的异变，还提到了东海某处海域出现大面积“死水区”，南疆十万大山深处有古老禁制莫名松动，中州某处上古战场阴魂厉啸加剧等不下十余处异常点。时间上，大多集中在近三四个月内，且有扩散和加剧的趋势。
“……更诡异的是，”周通神色凝重，“据几位擅长天机推演和地脉探查的宿老私下交流，这些异常点看似分散，但若以某种特殊星象或地脉走势图叠加观测，隐约有形成某种‘网络’或‘阵势’的趋势……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这些节点，缓慢地渗透、影响着整个天地灵气的根基。只是这种说法太过惊世骇俗，且缺乏确凿证据，尚未公之于众。”
李洛与幽月夫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所谓的“网络”或“阵势”，恐怕正是“混沌秽源”通过仙府封印缺口以及各地类似的次级污染点，向外渗透侵蚀的渠道！其影响范围与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广、还要快！
“关于极西之地那处‘上古仙府遗迹’，你们知道多少？”李洛继续问。
周通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前辈，那处遗迹……如今已是禁忌之地。数月前突生剧变后，已被数家顶级大宗门（包括玄天宗、神霄派、万佛宗等）联手封锁，严禁任何人靠近。据极少数逃出来的幸存者零碎描述，那里……似乎有某种‘活着’的、极其邪恶污秽的东西苏醒了，连炼虚期前辈深入都有去无回。如今那里终日被灰黑雾气笼罩，靠近者轻则心神受创，重则被雾气吞噬同化……已被列为‘绝地’。”
果然，仙府（外界称上古仙府遗迹）已经彻底暴露，并被大宗门重视和封锁。但以秽源的特性，寻常封锁恐怕未必有用，反而可能因为不了解其本质而引发更大灾祸。
“那些大宗门，对此有何对策？可曾探查到那‘东西’的根源？”幽月夫人开口问道，声音清冷。
周通摇摇头：“详情非晚辈所能知晓。只听闻各大宗门似乎正在紧急磋商，并广邀擅长封印、净化、驱邪的隐世高人与古老世家出山，共同应对。但进展似乎不快，那灰雾笼罩的范围，听说……还在缓慢扩大。”
形势严峻。大宗门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似乎尚未找到有效应对之法，秽源的渗透在继续。
李洛又问了一些关于各地宗门动向、近期有无特殊天象或预言、以及是否有关乎“星辰接引”、“跨域通道”等方面的传闻，周通一一作答，但相关信息很少，星辰接引之类更是闻所未闻。
问询完毕，李洛支付了一笔不菲的灵石作为情报费用。周通千恩万谢地退下。
雅间内恢复安静。窗外是临渊城喧闹的街景，但两人心中却沉甸甸的。
“看来，秽源的影响正在加速扩散。大宗门虽已介入，但未必找对方法。”李洛沉声道，“我们必须更快提升实力，同时，或许……可以考虑接触一下那些大宗门，提供关于秽源的部分信息？当然，需谨慎，不能暴露过多自身秘密。”
幽月夫人思索片刻：“接触可以，但不宜直接。我们身份不明，修为看似‘炼虚’已引人注目，若再知晓如此秘辛，恐惹祸端。或许……可以通过万象令，或寻找与万象仙宗有渊源的势力，迂回传递信息？”
“有理。”李洛点头，“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地。我们在此露面，青阳门背后那位炼虚期太上长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虽不足惧，但麻烦能免则免。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不受打扰的地方，继续潜修，并尝试接触更高层次的信息渠道。”
两人计议已定，不再停留，悄然离开了知天楼。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强横的神念悄然扫过临渊城，其中一道充斥着怒火与惊疑的神念，更是重点探查了知天楼附近，正是青阳门那位炼虚中期的太上长老——柳随风的叔父，柳擎苍。
然而，李洛二人早已敛去气息，混入人流，悄然出了临渊城，不知所踪。
城外荒野，李洛祭出万象令，依据其方位指引，选择了与仙府、青阳门势力范围相反，且灵气更为充沛的东南方向。
“下一站，去更繁华、消息更灵通的中州边缘地带。那里宗门林立，坊市众多，或许能打听到更多关于秽源应对，甚至……星辰相关的线索。”李洛望向远方，目光深邃。
两道遁光冲天而起，划过天际，很快消失在天边。
临渊城的风波，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重归尘世的一个小小插曲。真正的挑战与使命，还在前方。而他们的道路，也将随着实力的增长与信息的获取，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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