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身阁的考核,如同一台高效而又冷酷的绞肉机,将那原本的一千三百五十八名女子,再次,无情地,刷下去了近四百人。
最终,只有九百九十八人,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屈辱,从那一个个充满了诡异气息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那些被淘汰的女子,脸上写满了绝望与不敢置信。
她们想不通,自己明明已经抛弃了所有廉耻,用尽了浑身解数,去“取悦”那具冰冷的铜人,为何,最终,还是败了。
她们不懂。
在霍天生制定的这场游戏里,“取悦”,从来都不是目的。
“掌控”,才是。
胜出的女子,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喜悦。
她们只是沉默地,麻木地,整理好自己那凌乱的衣衫,跟随着教官的指引,走向了下一个,未知的战场。
第三轮考核,设在琴音阁。
与知身阁那种充满了压抑与窥探感的封闭空间不同,琴音阁,是一座建立在湖心之上的,四面通透的巨大水榭。
水榭的中央,是一座由汉白玉铺就的巨大舞台。舞台的四周,环绕着清澈的湖水,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开得正盛的,圣洁的白莲。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莲香,与水的微凉。
这里,美得,不似人间。
可这份美,却让所有女子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
她们知道,越是美丽的地方,往往,便藏着越致命的危险。
九百九十八名女子,被分成了十个方阵,跪坐在舞台四周的蒲团之上。
她们的面前,各自摆放着一张古琴,一盘棋,一套笔墨纸砚,或是一盏冲泡好的,尚带着余温的香茗。
她们将在这座舞台之上,用她们最擅长的“才艺”,去进行,一场无声的,却又充满了杀机的……对决。
高台之上,霍天生的身边,不再是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或是眼神毒辣的老鸨。
取而代之的,是吴道子那位前朝的御用画师,和那位曾教导温若澜“话术”的,独眼老妪。
以及,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素心。
她依旧是一身墨色的襦裙,静静地,跪坐在霍天生下首的位置,面前,同样摆放着一张古琴。
她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仿佛,她不是来当一个生杀予夺的考官。
而只是一个,与台下那些女子一样的,普通的,等待着被审判的,考生。
“第三轮考核,名为‘无弦’。”
顾清霜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你们要做的,不是去展现,你们的技艺,有多高超。”
“而是要用你们的表演,去拨动,那根看不见的,藏在人心底最深处的,弦。”
“你们的观众,只有一人。”
她指着高台之上的霍天生。
“那就是,墨神。”
“你们的表演,要让他,感到‘愉悦’。”
“时限,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你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任何一种方式,去展现你们的‘才华’。”
“半个时辰之后,由三位主考官,与我,以及……素心,共同评定。”
“最终,我们将从你们之中,淘汰掉,两百二十五人。”
顾清霜的话音落下。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女子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高台之上,那个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神情淡漠得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
她们的心,在这一刻,都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取悦他。
这个念头,像一粒被点燃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她们心中,那早已被压抑了太久的,所有的欲望与野心。
她们知道,这,或许是她们,距离这位神魔般的男人,最近的一次。
也是她们,唯一一次,能让他,记住自己的机会。
“咚——”
沉重的钟声响起。
考核,正式开始。
舞台之上,瞬间,便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所填满。
有琴声,铮铮如铁马冰河。
有笛声,婉转如百鸟朝凤。
有歌声,柔媚入骨,如泣如诉。
更有女子,铺开画卷,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还有女子,摆开棋局,左右互搏,杀伐果断。
整个舞台,像一个争奇斗艳的百花园,每一个女人,都在用尽浑身解数,去绽放出,自己最耀眼,也最独特的光芒。
温若澜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一套,最上等的,文房四宝。
她的目光,没有看周围那些,早已陷入了疯狂“内卷”的同伴。
她的视线,穿过了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径直,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男人的身上。
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日在知身阁,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武器。
掌控。
复仇。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高与倔强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属于“武器”的,专注。
她拿起笔,饱蘸浓墨。
手腕悬空,笔锋落下。
她写的,不再是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也不是那些充满了家国情怀的壮丽篇章。
她写的,是一个字。
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侧目,也为之胆寒的字。
“杀”。
那一个字,笔锋凌厉,杀气四溢。
仿佛不是用墨写就,而是用血,用那最深的,无法化解的恨意,所铸就。
写完之后,她没有再多看一眼。
她只是将那张写着“杀”字的宣纸,高高举起,面向高台,面向那个,她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将他奉为神明的男人。
高台之上,吴道子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
“好!好一个‘杀’字!”
一名主考官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
“此字,已得‘剑在匣中,气吞山河’之神韵!此女,风骨,不在当世任何一位书法大家之下!”
而霍天生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他知道,这块坚硬且骄傲的璞玉,终于,被他亲手,打磨出了一丝锋利的杀气。
就在此时,舞台的另一侧,一阵悠扬的琴声,如同清泉,悄然流淌而出。
那琴声,很特别。
它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意去追求那种高亢的,能引人注目的旋律。
它只是静静地,不疾不徐地,弹奏着一首,最简单的,也是最古老的,名为《流水》的曲子。
弹琴的,是柳如初。
一位长相温婉的绝色女子。
此刻,她跪坐在古琴之后,那双曾沾满了墨汁与血污的粗糙大手,在琴弦之上,灵巧地,跳跃着。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只有一种,物我两忘的,绝对的专注。
她的琴声,很干净。
干净得,像山间的第一缕清风,像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滴雪水。
它没有去取悦任何人。
它只是在,诉说着,一个属于它自己的,故事。
渐渐地。
舞台之上,那些嘈杂的,充满了功利与欲望的琴声,笛声,歌声,都仿佛,被这股干净的力量,所感染,所净化。
她们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们的眼神,也变得,清澈了起来。
她们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的表演,侧耳,倾听着那段,仿佛能洗涤人灵魂的,清越的琴音。
整个舞台,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悠扬的,如同天籁般的,流水之声,在所有人的心间,静静地,流淌。
高台之上,独眼老妪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的震惊。
“这……这不可能……”
她干枯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
“这……这是……‘无弦之音,以心为弦’的境界!”
“这丫头,她不是在弹琴。”
“她是在,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灵魂,在与这天地万物,在进行,一场最深刻的,对话。”
霍天生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异彩。
顾清霜适时开口解释道:“此女名叫柳如初,又名墨如初,她的琴技出自素心之手。”
霍天生微微点头,看向身旁谦谦施礼的素心,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考较的意味。
“你觉得,如何?”
素心没有回答,也没有碰面前的古琴。
她只是静静地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目光清冷地俯视着下方那因琴音而陷入宁静的众人,尤其是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柳如初。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精准与残酷。
“柳如初之琴,有魂,无骨。”
一句话,让刚刚还沉浸在赞叹中的吴道子和独眼老妪都是一愣。
素心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她的琴音,如山涧清泉,能洗涤人心,能引人共鸣。若在太平盛世,她可为一代宗师,受万人敬仰。但在这里……”
她的语气陡然一寒,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这里是魅德学院,是为墨神培养人间凶器的地方!我们需要的,不是能抚慰人心的乐师,而是能用琴音杀人、用音律催眠、用一曲靡音便能让敌军将领放弃抵抗、自刎帐前的妖姬!”
“她的琴太‘纯’了,纯得像一张白纸,上面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样的琴,只能取悦她自己,或许能取悦几个多愁善感的文人。
但它无法成为武器!
面对真正意志如铁的敌人,这琴音一触即碎,不堪一击!”
她转过身,对霍天生深深一拜,言辞犀利如刀。
“回禀墨神,属下认为,柳如初,心有天籁,但道已走偏。若为墨机姬,则此‘纯’为致命缺陷,当黜。若入魅影军,此‘韧’为可造之材,当留。”
“至于她的琴技……”
素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仿佛冰霜融化般的讥诮。
“着实惭愧,乃是出自属下之手,不过到底是学了些皮毛,还远未到能登堂入室的地步。属下若出手,无需弹奏,只需拨动一根琴弦,便能以杀伐之音,破其心境,让她心神俱裂,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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