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缓慢的恢复中流逝。江澈如同蛰伏的石像,躺在冰冷潮湿的河岸上,唯有体内那缕灰蒙蒙的云冥真气,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在破碎的废墟中艰难地重新编织着生机的网络。
借助与怀中兽皮图、黄泉本源,以及这片遗迹环境产生的微弱共鸣,他那残破的神识,开始能捕捉到一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破碎的古老信息碎片。
那不是清晰的语言或画面,而是一种情绪的残留,意念的烙印。
他“听”到了虔诚的、如同潮汐般起伏的祈祷吟唱,无数模糊的身影匍匐在地,向着某个深邃的存在顶礼膜拜。他“感受”到了一种对“归墟”、“安宁”、“永恒沉寂”的狂热向往与敬畏。他“看”到了浑浊的黄色河水在祭坛周围奔流不息的虚影,那是被尊奉为圣河的九幽黄泉!
这里,是一处远古时期崇拜“九幽”,信奉生死轮回与永恒沉寂的文明遗迹!他们所供奉的,并非创造与生命,而是终结与归墟,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这个认知让江澈心神震动。难怪黄泉本源和云冥真气在此地如鱼得水。
随着云冥真气一丝丝的壮大,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愈发清晰。怀中那张兽皮图的指引感也越来越强,暗金色的微光稳定地指向遗迹的深处。
他必须去那里!那里可能有彻底理解并掌控黄泉本源的方法,可能有救治苏芸的线索,也可能有离开这地底世界的出路!
他尝试活动手指,钻心的剧痛立刻传来,但指尖确实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是一个艰难的进步。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更加专注地引导云冥真气,配合混沌容器那微弱的本能吞噬,汲取着地脉阴气和遗迹中残留的古老能量,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当他终于能够勉强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靠着岩壁坐起来时,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世纪。
他艰难地取出那瓶“地元生生丹”,倒出一颗服下。磅礴的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洒入久旱的土地,迅速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肉身与经脉,修复速度陡然加快。虽然距离痊愈依旧遥远,但至少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
他拄着一根从河岸旁捡来的、不知何种生物的坚硬腿骨作为拐杖,步履蹒跚地,沿着兽皮图指引的方向,朝着遗迹深处挪动。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残破的景象。巨大的、雕刻着九幽河纹路的石柱倒塌在地,壁画上描绘着灵魂渡过黄泉、归于虚无的场景,一些散落的器具上,也大多带有漩涡与水流的标记。整个遗迹都弥漫着一种庄严而悲凉的死寂氛围。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巨大颅骨堆砌而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拱门后,他抵达了遗迹的核心。
那是一个无比开阔的地下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由黑色巨石垒成的、高达数十丈的巨型祭坛。祭坛呈圆形,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极致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与兽皮图上的纹路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完整、更加深邃。
祭坛的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宝石。
当江澈的目光落在那枚黑色宝石上时——
嗡!!!
他怀中的寒玉瓶剧烈震动起来,瓶塞几乎要压制不住!里面的九幽黄泉本源如同沸腾般躁动!他体内的云冥真气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就连那残破的混沌容器,都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那枚黑色宝石,仿佛是整个遗迹的核心,是所有九幽之力的枢纽!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那祭坛顶端传来。
江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拄着骨杖,一步一步,艰难地沿着祭坛那布满岁月痕迹的石阶,向上攀登。
每上一阶,那股古老、苍茫、死寂的气息便浓郁一分,压迫得他喘不过气,伤势也隐隐作痛。但他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终于,他登上了祭坛之顶,站在了那枚黑色宝石之前。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才感受到这枚宝石的非凡。它并非完全的死物,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暗金色的光点在缓缓流转,如同微缩的星辰,又像是凝固的九幽河水。它散发着最本源的死寂与安宁之意,仿佛万物终结的法则具现。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向那枚黑色宝石。
就在他指尖与宝石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江澈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狠狠扯离了身体,坠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黄色长河!
他看到了!看到了这片遗迹曾经的辉煌!看到了无数先民在祭坛下虔诚祈祷,沟通九幽!看到了他们如何引导黄泉之力,维持生死平衡!
他也看到了灾难的降临!天空撕裂,燃烧着诡异黑焰的、无形无质的恐怖存在——蚀魂族如同蝗虫般涌入!它们吞噬灵魂,污染黄泉,将这片圣地化为焦土!身穿黑袍的祭司们奋起反抗,以生命为引,发动了最终的禁忌仪式,将大部分蚀魂族驱逐、封印,但也导致了文明的覆灭与遗迹的沉沦……
最后,所有的画面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着玄黑祭袍、手持权杖的伟岸身影。他背对江澈,凝望着奔腾的黄泉虚影,发出一声跨越万古的叹息:
“后来者……承吾‘九幽’之力,需担守护‘平衡’之责……蚀魂之患,并未根除……它们……终将归来……”
“此乃‘黄泉之心’碎片,内蕴一缕九幽本源法则……善用之,可掌死寂,可定魂灵,可窥轮回……然,切记……生死相依,孤阴不长……欲得真正超脱,需寻‘太初阳炎’之奥秘,融阴阳,贯生死……”
“吾道……不孤……”
伟岸身影缓缓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那枚黑色宝石之中。
庞大的信息流和那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江澈的识海深处。他明白了这枚“黄泉之心”碎片的珍贵,明白了自己肩上莫名多出的责任,也更清晰地看到了前路——救治苏芸,需要平衡阴阳,或许……那传说中的“太初阳炎”正是关键之一!
当他意识回归身体,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祭坛上,指尖还触碰着那枚“黄泉之心”碎片。碎片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似乎刚才的传承消耗了它大部分力量。
但江澈能感觉到,自己与它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他对云冥真气的理解,对生死平衡的感悟,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甚至,他感觉自己对怀中那缕黄泉本源的掌控力,也增强了数倍!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蕴含着远古传承与责任的“黄泉之心”碎片取下,贴身收好。
站在高高的祭坛上,俯瞰着这片沉睡了万古的遗迹,江澈的目光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那条通往地面、通往未来、也通往更多挑战与未知的道路。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苏芸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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