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破碎的意识,向着冰冷与虚无的深渊不断沉沦。
江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仿佛灵魂都被冻结。唯有一点微弱的、不甘熄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顽固地维系着一丝飘摇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灰蒙蒙的光华,开始在他近乎僵死的丹田内,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亮起。是那缕新生的云冥真气。它并未因主人的濒死而彻底消散,反而在这种绝对的死寂环境中,如同找到了某种温床,开始自发地、微弱地流转起来。
它如同最纤细的根须,探入江澈千疮百孔的经脉,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周围环境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地脉阴气,以及从他怀中那寒玉瓶缝隙中持续不断渗透出的、丝丝缕缕的九幽黄泉本源气息。
生死平衡之力,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展现出其顽强的生命力。它以地脉阴气和黄泉死气为“死”之养分,以江澈肉身中尚未完全泯灭的微弱生机为“生”之根基,艰难地维系着一个极其脆弱的循环。
这个循环无法治愈他那恐怖的伤势——背部骨骼尽碎,内脏破裂,经脉寸断,神魂黯淡。但它如同最坚韧的蛛丝,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阻止了他彻底滑向死亡的终点。
他的身体,在这股微弱力量的包裹下,如同随波逐流的浮木,在一条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中漂浮、沉浮。河水散发着浓郁的阴气与淡淡的硫磺味,偶尔能感觉到一些滑腻冰冷的水生生物擦过他的身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偶尔,他的意识会极其短暂地清醒一瞬,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冰冷、黑暗,以及身体深处传来的、被云冥真气勉强压抑住的、足以令人疯狂的剧痛。然后,意识便会再次被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
漂流,无尽的漂流。
直到某一刻,暗河的水流变得平缓,他的身体被一股水流推着,冲上了一个坚硬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河岸”。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只有胸口那极其微弱的起伏,以及体内那缕依旧在顽强流转的灰蒙真气,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数日。
他怀中,那张得自血刃帮库房的残破兽皮图,毫无征兆地,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温热的波动。这波动与他体内自行运转的云冥真气,以及怀中寒玉瓶内的黄泉本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仿佛源自同根同源的共鸣!
嗡……
兽皮图上的那些古老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暗金色的微光。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苍茫与指引之意。
同时,江澈那沉寂的、布满裂纹的混沌容器,在这股内外交感的共鸣刺激下,竟然也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容器核心处,那点源自太初混沌的意蕴,仿佛被这同源的气息唤醒,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吸力。
顿时,周围浓郁的地脉阴气,以及空间中弥漫的某种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未知能量,开始如同受到吸引般,丝丝缕缕地汇向他的身体,被那混沌容器本能地吞噬、吸纳。
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这无疑加速了云冥真气的恢复,也让他那濒临崩溃的肉身,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滋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沉重的眼皮,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野中,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顶部,有微弱的光芒从不知名的苔藓或矿物上散发出来,提供着朦胧的照明。他正躺在一片粗糙湿滑的岩石河岸上,身旁是那条寂静流淌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地下暗河。
而更远处,在朦胧微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一些巨大而残破的、非自然形成的轮廓——断裂的石柱,倾颓的墙壁,上面刻满了早已被岁月风蚀得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画与符文。
这是一片……被遗忘的地下遗迹。
空气中,除了地脉阴气和硫磺味,还弥漫着一股极其古老、荒凉、甚至带着一丝威严与死寂的气息。这股气息,与他怀中的兽皮图、黄泉本源,以及他体内的云冥真气,隐隐呼应着。
兽皮图上那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指向标,微微偏转向遗迹的某个深邃方向。
那里,黑暗更加浓郁,古老的气息也更加厚重。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亘古以来,便一直沉睡在那里,等待着……被唤醒,或者,唤醒他人。
江澈试图移动,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剧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再次淹没了他刚刚苏醒的微弱意识。
他只能躺在冰冷的岩石上,任由那微弱的共鸣指引着方向,感受着身体在混沌容器和云冥真气作用下,那缓慢到令人绝望的自我修复。
希望,似乎就在这片古老遗迹的深处。
但通往希望的道路,注定布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更加严峻的考验。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残存的精神,都集中于引导体内那缕新生的力量,对抗着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死亡阴影。
必须先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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