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诚听着他这番一家之言,心中虽然不尽信,却也觉得有几分参考的价值。
至少马柘没有再去找郑大人的事情是对上了的。
“他死了,你可知道?”
秋诚话音刚落,那刘县令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便炸了毛。
他“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世子爷明鉴啊!此事与下官绝无半分的关系!我......我将他排挤走了也就是了,他又没了门路,我......我又何必赶尽杀绝啊!”
秋诚看着他这副怂样,只觉得一阵心烦。
“和你无关也好,有关也罢。”他看着刘县令,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本世子,是打算要亲自去看看的。你也跟着我一同去吧。”
那刘县令听完,一张肥脸上,瞬间便布满了为难。
“怎么?”秋诚看着他,冷笑一声,“心虚了?”
“不......不是的,世子爷!”刘县令看着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只是......只是那马头村的人,没少被我压榨。我......我怕他们,会把我给活活地打死啊!”
秋诚也是无语,你这官到底是怎么当的,能当成这副模样?
......
马头村,因村口一块状若马首的天然巨石而得名,倒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据村中的老人说,百余年前,曾有一位同样是姓马的告老还乡的官员,路过此地,一眼便看中了这块与自己姓氏有缘的奇石。
他认定此地风水颇佳,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去处,便携着家人宗族在此地安家落户。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经过数代人的繁衍生息,这片本还算得上是荒芜的土地,便也就渐渐地发展成了如今这座鸡犬相闻、人丁兴旺的马头村。
也正因如此,这村里十户人家里,倒有八户都姓马。
秋诚领着一行人,才刚一踏入这村子的地界,那颗本还因为昨夜的官场龌龊而有些烦闷的心,竟也在不自觉间,被眼前这片充满了宁静与祥和的田园景致给抚平了不少。
此地没有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只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平缓丘陵,如同温柔的臂弯,将整座村庄给环抱其中。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如同碧绿的丝带,从村旁蜿蜒流过,河水潺潺,滋养着两岸那早已是被开垦得整整齐齐的肥沃良田。
此刻刚过了丰收季节,田中的庄稼早已是收割完毕,只留下一片片金黄的麦茬,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之下,闪烁着丰收的光泽。
阡陌交通,纵横交错,几条由青石板铺就的乡间小路,如同棋盘的纹路,将这片广袤的平野给分割成了无数块整齐的方格。
三五成群的孩童,在田埂之上追逐嬉戏,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几只悠闲的黄狗,懒洋洋地趴在自家门口,眯着眼睛打盹。
远处,还有几缕青烟从错落有致的农家院落之中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流云融为一体。
当真是个与世隔绝、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
到了这地方,秋诚也觉得心情舒适了不少。
“世子爷,”跟在秋诚身后的一个亲卫,看着眼前这片充满了祥和气息的景致,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
“此地倒也真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这名亲卫,便是那位被秋诚派去寻访县丞,此刻又被他给一并地带了过来的那个,名唤岳山。
他年纪虽轻,却早已跟着国公爷秋荣在北疆的战场之上,真刀真枪地历练过几年了。
身上那股子铁血煞气,早已是深入骨髓,寻常的宵小之辈,见了面怕是都要被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给吓得腿软。
由于一次受了伤,才回到京城,任了秋诚的亲卫。
可此刻,在这片充满了宁静的田园风光之中,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坚毅的脸上,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秋诚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看向了那个早已是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刘县令。
“刘大人,”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玩味,“你看,此地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倒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只是......”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芒。
“......只是不知为何,这般好的地方,竟也会有人,想不开要去寻死呢?”
刘县令听着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语,那张本就充满了肥肉的脸上,冷汗“唰”的一下便冒了出来。
他极为勉强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世......世子爷说笑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人心难测,谁......谁又知道呢?”
他别的不说,这次可真是冤枉了。
刘县令是把马县丞马柘当作小人物看的,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真的没有下毒手。
但秋诚只当他是做贼心虚,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只是极为随意地对着身旁的岳山摆了摆手。
“岳山,”他说道,“带路吧。”
“是,世子爷。”
......
马柘的家,位于村子的最深处,是一座看起来颇为清雅的三间瓦房。
院内虽然不大,却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几株早已是落光了叶子的枣树,光秃秃地立在墙角,更衬得此地萧瑟无比。
秋诚领着众人走进去时,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室清冷的寂寥。
岳山极为尽忠职守地上前一步,将自己早已是打探清楚了的消息,都给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回世子爷的话。属下打探过了,此地本是马县丞与其兄嫂一同居住的。”
“只是,他兄长如今在城里做了些小生意,有了积蓄之后,便将妻子也给一并地接了过去。此地,便也就只剩下了马县丞一人。”
“本也是想让他一起去的,但马柘说老家不能荒废无人,因此才留了下来。”
“他昨夜里,便是在这正屋之内悬梁自缢的。被隔壁的邻居发现之后,村里人感念他平日里的恩德,便自发地凑了些钱,为他买了副薄皮棺材,连夜便给下葬了。”
他指着那间依旧是房门紧闭的正屋,继续说道:
“那上吊之处,村里人都说不吉利,不敢去碰,是以还保存完好。属下也已是亲自进去查验过了,房梁之上,确有绳索的勒痕,地面之上,也确有凳子翻倒的痕迹,并无半分打斗的迹象。”
“至于尸身......”他顿了顿,“尚未开棺验尸。”
“嗯。”秋诚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若是当真没有嫌疑,那便还是让他入土为安的好。莫要再去惊扰了。”
说罢,他便也亲自在那早已是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便只有满屋子的书卷,看起来,倒也确实是个清贫书生的居所。
秋诚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也只好是暂且作罢,领着众人,朝着那早已是围满了人的邻居家走去。
“哎哟!这位官爷!您可算是来了!”
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迈的老者,一见到秋诚,那双本还充满了悲伤的浑浊老眼里,瞬间便燃起了希冀的光芒。
他极为激动地便要上前,却又被一旁那几个看起来便不好惹的亲卫给拦了下来。
秋诚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紧张。
那老者这才终于得了机会,极为激动地说道:“官爷!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家小柘做主啊!”
“他......他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笑呵呵的,与邻里之间,也从未有过半分的争执!怎么......怎么就会想不开,要去寻死呢?!”
“定然是!定然是被那些天杀的狗官给逼的啊!”
他话音刚落,一旁早已是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们,也纷纷跟着附和了起来。
“是啊!是啊!马秀才他可是我们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了!平日里,谁家有个什么难处,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一个看起来颇为泼辣的中年妇人,更是指着那县衙的方向,极为不客气地破口大骂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姓刘的王八蛋!平日里便只知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我们这平安镇,摊上他这么个父母官,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马秀才就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才会被他给排挤走的!如今,更是被他给逼死了!官爷!你们可千万,莫要放过了那个畜生啊!”
一旁的刘县令听着这些充满了真情实感的控诉,那张本就充满了肥肉的脸上,神情更是变了又变,精彩无比。
他极为心虚地将自己那臃肿的身子,朝着秋诚的身后缩了缩,生怕被这些早已是恨透了自己的刁民们给认出来。
村民们没见过刘县令,只听说他被京城来的一位世子爷给下了狱,都在弹冠相庆来着。
秋诚看着他这副怂样,心中更是好笑。
他极为不着痕迹地凑到刘县令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打趣道:
“刘大人,你这官,做得可真是好啊。不知......是如何过的考核?”
刘县令听完,那张本就充满了心虚的肥脸上,瞬间便涨成了猪肝色。
他极为尴尬地,小声为自己辩解道:“罪......罪臣虽然不是什么清官,可这官场之上的规矩,还是很懂的。”
“平日里塞的钱,比旁人多了不少。偶尔,竟是还能得着几次上等的评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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