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平静地走入三楼的掌柜静室,为自己,沏上了一壶清茶。
茶香,袅袅。
他知道,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他没有去做任何战斗的准备,因为他清楚,在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面前,尤其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任何小动作,都是徒劳,且会显得自己心虚。
这一次,是一场真正的、关于心智与胆魄的博弈。
他只是平静地,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代表着流云宗外门长老身份的青衫,然后,在夜幕降临之时,独自一人,前往了那座位于坊市中心的、戒备森严的坊主府。
……
城主府,并非商铺,而是一座真正的、由巨石垒砌而成的权力中心。门口,一队由练气后期修士组成的卫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神情冷峻,气息彪悍。
在验明了林木的身份和请柬之后,他被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恭敬地,引入了府邸的深处。
在一间雅致的、私人的会客厅中,林木,再次见到了陆远山。
“林道友,快请坐,快请坐!”
然而,出乎林木意料的是,他预想中的“威压”与“敲打”,并未出现。
陆远山,在屏退了所有下人,并亲手,挥袖布下了一道能隔绝一切声音与神识的隔音禁制之后,脸上那属于“城主”的威严,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木完全没有想到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急切”的热情。
他亲自为林木倒上一杯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茶,态度与白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坊市之主,判若两人。
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让林木心中,更加警惕。他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道友,实不相瞒,陆某今日,如此冒昧地,深夜邀你前来,是有一桩不情之请,想求道友你帮忙。”在一番客套之后,陆远山,终于,道出了他此次邀请的真正目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混杂着骄傲与期盼的神色。
“我有一个不成器的侄儿,天赋,倒还算不错。早年,他离家前去历练,多年未见。就在昨日,他,终于回来了。”
“而且,不负我所望,已然,将修为,突破到了练气大圆满!”
说到这里,陆远山的脸上,充满了为人叔父的自豪。
随即,他的脸上,又被一股浓浓的愁绪所取代。
“只是,他如今,万事俱备,却只差一味,能助他筑基的、最关键的主药。”
他的目光,灼热地,看向了林木。
“林道友,我知道,你们流云阁,昨日,在拍卖会上,拍卖了三株‘龙血芝’。不知……阁中,是否还有存货?或者,林道友,能否再想想办法?”
他站起身,对着林木,郑重地,行了一个道友之礼。
“无论任何代价,只要道友能为我那侄儿,寻来一株筑基丹主药,价格,绝不是问题!陆某,必有重谢!”
林木听完,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为了此事!
他表面上,依旧平静,只是故作惊讶地说道:“陆坊主说笑了。您贵为百越宗长老,又是此城之主,区区一株筑基丹主药,为何不从贵宗内部获取?对面的百越楼,财大气粗,想必,也不会缺少此物吧?”
听到林木的提问,陆远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有苦涩,有不甘,更有,深深的愤恨。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坐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一桩宗门内部的丑闻,向林木这个“外人”,和盘托出。
“林师弟,你有所不知。我百越宗,并非如外界所看那般,铁板一块。”
“宗门之内,同样,有派系之争。而我,与那执掌着宗门丹药、材料大权的大长老一脉,向来,不合。”
“至于对面的百越楼,其掌柜钱万山,他是万万不可能的!”
陆远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瞒你说,我与钱万山的亲师兄,曾在早年的宗门大比之上,争夺过一个进入上古秘境的名额。那一战,我,侥幸,胜了他半招,却也失手,伤了他的道基,断了他更进一步的可能。自那以后,我与他们这一脉,便结下了死仇。”
“所以,”他苦笑道,“百越楼,就算有筑基丹主药,也只会看着我侄儿,蹉跎岁月,断了仙路,而绝不可能,出手相助!”
听完这一切,林木瞬间,便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他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我说那钱万山,今日为何会主动上门,又是拉拢,又是威胁。原来,他早已将我,也视作了他派系斗争的对手!”
“而这位陆城主,他与钱万山,根本不是一伙的,反而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将两个不和的派系,同时安插在一个重要的坊市,让他们,相互掣肘,相互监督,这,才是上位者的制衡之术啊!”
林木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子侄的前途,而放下了所有身段,向自己这个“外人”,低头求助的筑基中期强者,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能将一个最强大的潜在敌人,转化为最坚实的盟友的,绝佳机会!
他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的神色。
“陆坊主,实不相瞒,昨日的那三株龙血芝,确是阁中,近十年来的全部存货了。如今,确实是拿不出来了。”
在看到陆远山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浓浓的失望之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
“林某,可以为陆坊主,留意此事。我流云宗,与外界通商的渠道,远比贵宗要多。下一次,我宗门若有商船前来,或是林某,从其他渠道,获得了新的主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陆坊主,并为令侄,留下一株。”
“只是,这时间,恐怕,不会太短。短则三年,长则,或许要等上五年了。”
听到林木这个“承诺”,陆远山那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知道,这虽然是一个遥远的希望,但却是一个真正的、来自流云宗官方渠道的希望!比他自己,如无头苍蝇般,去黑市上,求购那些来路不明的丹药,要可靠一万倍!
“好!好!好!”他激动地站起身,“林师弟!你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林木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陆远山在静室之中,来回踱步,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狂喜。
他立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通体由紫色暖玉制成的、刻着一个“陆”字的令牌,郑重地,交予林木。
“林师弟!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陆远山,最尊贵的客人!凭此令牌,你在城主府,可畅通无阻!在这屏南坊市,有任何生意上的麻烦,便是我陆远山的麻烦!”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倒要看看,从明天起,谁还敢,不长眼,去寻你流云阁的晦气!”
林木,平静地,收下令牌,起身告辞。
他知道,自己,不仅兵不血刃地,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巨大危机。更是,通过一个未来的、虚无缥缈的“承诺”,为自己,也为流云阁,在这危机四伏的屏南坊市,找到了一个最强大的、最可靠的“地头蛇”盟友!
他走出城主府,夜色已深。
冰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街道上,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知道,笼罩在流云阁上空的、那片最大的阴云,从他走出城主府的这一刻起,便已烟消云散。
百越楼的威胁,陆远山的试探,这两座大山,都已在他今日,这短短数个时辰的周旋之下,被他兵不血刃地,化解于无形。
他,安全了。流云阁,也安全了。
他完全可以,就此收手,安安稳稳地,经营自己的店铺,慢慢地,将流云阁的生意,恢复到往日的水平,然后,在师尊的庇护和陆远山这个“盟友”的关照下,安逸地,度过这十年。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然而,当他走到流云阁那灯火通明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对面,那同样气派非凡的“百越楼”时,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充满了侵略性的念头,却不可遏制地,从他的心底,悄然萌生。
“陆远山,与那钱万山,已是死仇。他今日,虽是为侄儿求药,但言语之间,对钱万山一脉,欲除之而后快的恨意,溢于言表。”
“他,需要我,也需要我背后的流云阁,来打破钱万山,在屏南坊市高端生意上的垄断。他需要一个‘对手’,来名正言顺地,打压钱万山的气焰。”
林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邃的精光。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只求自保?”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陆远山,手握坊市大权,是此地的‘官’。钱万山,则掌控着百越宗在本地的部分商业渠道,是此地的‘商’。”
“我,完全可以,联合陆远山这位‘官’,从明里暗里,对百越楼这位‘商’,进行全方位的、反向的打压!”
一个宏大的、以整个屏南坊市为棋盘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陆远山,为他侄儿的筑基丹,为他自己那一脉的颜面,出一口恶气。而我,则为我流云阁,抢占更多的生意,赚取更多的灵石!我们,各取所需!”
“等到数年之后,百越楼的生意,被我蚕食殆尽,那钱万山,在这屏南坊市,再无立足之地,自然会被他背后的势力,视作弃子,调离此地。到那时,我不仅赚得盆满钵满,也算,彻底为我流云阁,在此地,扫清了最大的一个障碍。”
想到这里,林木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抬头,再次,看了一眼对面那座依旧灯火辉煌的百越楼。
“钱掌柜,这场‘商战’,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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