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烤化。
钮钴禄府的马车在这炎炎烈日中缓缓前行,车轱辘在土路上碾出一道道痕迹,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旅途的疲惫。圆姐与桑宁二人端坐在车内,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
终于,王府的轮廓在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车架还未完全停稳,绯云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便如同银铃般响了起来:“福晋太太快看,格格们回来了!”
桑宁像一只欢脱的小兔子,迫不及待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乌林珠见此,赶忙忙上前两步,稳稳地将桑宁接在怀里,又是疼爱又是责怪:“都是要入宫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桑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依偎在母亲怀中,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圆姐从容下车行礼:“姑母、表姐,天气这么热,何必在门外等候。”
李佳祥青温和一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们嘛。想必你们一路奔波,肚子都饿了吧?快随我进府,饭菜都已经备好了,有你最爱吃的玲珑虾球,还有桑宁心心念念的糖醋炙肉呢。”
桑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拉着额娘就往正院跑去。李佳祥青和圆姐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宠溺。
一行人很快行至正院。乌林珠轻轻握住桑宁的手,那双手柔软而温暖,眼神中满是心疼之色,轻声说道:“我的儿,这几日为了初选,可把你累坏了吧。快,快坐下,和我们好好说说初选的情况。”
一家人随即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融洽。桑宁缓缓开口,娓娓讲述着初选的经过。从神武门前的紧张到验身时的忐忑,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栩栩如生。说到圆姐验身时的遭遇,桑宁忍不住抱怨:“额娘,你可不知道,替小姨验身的那个嬷嬷,实在是太势利了!她对着佟佳舒舒那叫一个客客气气,满脸堆笑,可对小姨呢,却是横眉瞪眼,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圆姐赶忙轻声制止道:“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这些呢。”
可桑宁却不愿就此放过这个话头,继续说道:“她对小姨至少还算普通,对其他汉军旗秀女,那态度可就更恶劣了!”
就在桑宁喋喋不休之时,乌林珠无奈地笑了笑,顺手从桌上夹起一块炙肉,塞进了桑宁那张说个不停的小嘴。
桑宁冷不丁被塞了一口肉,小脸突然一崩,紧接着 “啊” 的一声叫了出来:“额娘,好烫好烫!” 说着便张嘴将肉吐了出来。
乌林珠白了她一眼,略带无奈地说道:“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见此情景,李佳祥青赶忙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你也别再说桑宁了。大清本就是满人打下的天下,这些在宫里伺候主子惯了的嬷嬷,难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过桑宁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小姨,不过皇上提倡满汉一家,特意选了纽伦进宫,她不会受委屈的。”
桑宁听后,微微撇了撇嘴,嘟囔道:“这样我便放心了。”
圆姐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笑意盈盈地为桑宁又添上一筷菜,温柔地说道:“我的小祖宗,眼下最重要的啊,就是先填饱你的肚子。”
就这样,一顿饭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过去了。饭后,太阳已然悄悄挪动了位置,不再高悬于头顶。临近申时,阳光不再那般炽热,柔和了许多。桑宁随着乌林珠回到了钮钴禄府。
刚踏入府中,便瞧见遏必隆正在花园里陪着二女儿荡秋千,舒舒觉罗氏抱着幼女在一旁看着。
遏必隆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乌林珠和桑宁这边。手上推秋千的动作却丝毫未停,他用那一贯沉稳且温和的声音说道:“福晋回来了,桑宁也累了一天,你且陪她去梳洗一番,好生休养。”桑宁乖巧地给父亲请安后,正欲牵着母亲的手往正院走去。
这时,舒舒觉罗氏才反应过来,赶忙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准备给福晋行礼问安。可膝盖还未完全弯下,遏必隆便伸手扶住了她,关切地说道:“抱着孩子就不必多礼了,福晋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乌林珠微微弯了弯嘴角,语气虽略显生硬,但也并无责怪之意:“老爷说的是。”说罢,她便牵起桑宁的手,转身朝着正院走去。
五月十五殿选之日,二更天国公府东院就已灯火通明。李佳祥青亲自为圆姐梳妆,看着她一身宝蓝色旗装,上绣银线梅兰竹菊,外罩素色坎肩,发间累丝金簪熠熠生辉,不禁满意点头:“这身装扮端庄优雅,定能脱颖而出。”
圆姐微微颔首,神色恭敬,轻声说道:“纽伦多谢姑母悉心教导,若无姑母今日操劳,纽伦怎能有如此装扮。”
与此同时,在钮钴禄府上,桑宁也在紧锣密鼓地为殿选做着最后的准备。她身着一袭烟霞紫的旗装,金线如意云纹在光下流转。雪貂毛领衬得她肌肤胜雪,赤金红宝石簪子与三嵌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乌林珠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女儿,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轻轻叮嘱道:“我的儿,今日殿选至关重要,一言一行都关乎着你的未来,切不可慌乱。”
桑宁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额娘,您放心,女儿定会小心应对。”
待一切准备妥当,国公府的马车也已经到达钮钴禄府门前。桑宁在家人的目送下,登上马车,朝着皇宫缓缓驶去。
一路上,桑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脑海中不断回想各种宫廷礼仪和可能被问到的问题。车窗外,京城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更增添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当马车抵达皇宫时,天色依旧漆黑如墨,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的上空。
宫门前早已聚集了众多秀女,她们个个妆容精致,服饰华丽,神色却各有不同。有的秀女神色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们内心的忐忑;有的则自信满满,眼神中透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这宫中的荣耀已然收入囊中。
圆姐轻轻牵住桑宁微微发抖的小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温度与微微的颤抖。她望向略显紧张的桑宁,眼中满是关切与鼓励。桑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平复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的紧张情绪。
殿选之时,秀女们不必在神武门前久久等候。寅时刚过,那扇通往命运转折的宫门便缓缓打开。
在太监的引领下,圆姐牵着桑宁随领路太监前行,至浮碧亭时,太监恭敬道:“李格格在此休息,钮钴禄格格需往降雪轩。之后各位格格会在体元殿集合进行殿选。”
桑宁听闻,心中一紧,急急问道:“公公且慢,为何不能同在一处?”
领路太监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耐心解释道:“二位格格有所不知,这选秀向来都是有规矩的,满汉军旗秀女分处休息。上头怎么吩咐的,奴才便怎么做,还请二位格格体谅。”
圆姐听后,微微点头,说道:“多谢公公指点迷津,还请公公为钮钴禄格格带路。”桑宁无奈,只好闭嘴不言,依依不舍地随太监离去。
此时的浮碧亭,已然有许多汉军旗秀女分座各处,她们两两成群,小声的讨论着。内弥漫着一股紧张又略带兴奋的气息,仿佛空气中都交织着她们对未来命运的憧憬与担忧。
圆姐静坐一隅,宛如幽兰。忽然西北角传来熟悉的招呼声:“安雨格格!”
佟佳舒舒在一群秀女簇拥下热情招手。圆姐无奈起身,缓步走去。
“许久不见,我可真想你。”佟佳舒舒亲热地拉住圆姐的手,向众人介绍,“这位便是扶西额驸嫡孙女。”目光不经意扫过圆姐的衣着,闪过一丝不屑。
舒舒语气热络:“此次殿选,姐姐想必是志在必得吧?”可话里话外却隐隐透着一股试探。
圆姐轻轻抽回手,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道:“舒舒格格说笑了,殿选一事,全凭皇上和太后的旨意,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不敢妄言。”
佟佳舒舒身旁一位瓜子脸秀女,眼神闪烁,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李格格太谦虚了,您才貌双全,又出身名门,这次殿选肯定能脱颖而出。不像我们,心里可没底儿呢。”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却又莫名有种捧杀的意味。说话间,她还偷偷瞥了眼佟佳舒舒的神色。
圆姐心中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她从容地回应道:“姐姐过奖了。这殿选之中,各位姐妹皆是才德兼备之人,谁能入选都是皇上和太后的英明抉择。”
那瓜子脸秀女掩嘴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继续略带嘲讽地回应:“李格格惯会说好听话。有些人啊,即便准备得再充分,也未必能如自己所愿。”
佟佳舒舒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嘴上却说道:“安雨格格这话说得倒是豁达。不过,这宫中的日子可不像咱们在府里,规矩多着呢。有些人啊,就算一时入选,往后能不能站稳脚跟,可就难说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周围的秀女,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这时,另一位秀女小心翼翼地问道:“佟格格,您可是万岁爷母族的人,我等比不得您能经常进宫,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宫里的事儿,让我们也心里有个底。”
佟佳舒舒得意地扬了扬头,说道:“我母家平日里与宫中也有些往来。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讲讲。这宫里啊,最要紧的就是站队。跟对了人,往后的日子自然好过;要是站错了队,那可就麻烦了。”
圆姐静静地听着,心中暗自警惕。佟佳舒舒看似在分享经验,实则是在炫耀自己的人脉,顺便拉拢人心。于是,她淡淡说道:“舒舒格格,您说的这些,我们都记下了。不过,我觉得在宫中,最重要的还是恪守本分,用心侍奉皇上和太后,其他的倒在其次。”
佟佳舒舒冷哼一声,似乎对圆姐的话并不认同,但又不好发作。
降雪轩内,满军旗秀女们显得更为自信。一位靛青衣着的秀女高傲扫视四周:“殿选对我们不过是走个过场。那些汉军旗秀女,再努力又如何能与我等相比?”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位秀女附和起来。但也有一位较为温和的秀女皱眉说道:“姐姐此言差矣,汉军旗秀女中也不乏才德兼备之人。此次殿选,皇上与太后看重的是才德,并非仅看旗籍。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那位靛青色旗装的秀女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地炫耀着自己家族的势力和在宫中的人脉,仔细听来这位格格倒也是熟人了,正是前日神武门外的完颜蔓儿。
桑宁听到这些议论,心中很是不悦,却只默默寻了个角落温习礼仪,暗下决心定要凭实力证明自己。
就在这时,亭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各位格格,时辰差不多了,请准备前往体元殿。”
秀女们纷纷起身,整理衣装,原本热闹的降雪轩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脸上都浮现出紧张的神色。桑宁深吸一口气,随着众人走出轩外。晨曦微露,照亮了这场决定命运的殿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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