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波谲云诡的朝堂时政,渐渐聊到了浩瀚星空、天文历法。
王玉瑱凭借着后世零星的科普知识,加上自己的一些想象,侃侃而谈;宴清则引经据典,结合自己对自然现象的观察,提出见解。
一个想法天马行空,一个论证严谨扎实,竟也聊得投机非常,时而争执,时而抚掌大笑,颇有几分“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雅趣。
不知不觉,月已西斜,烛火也换过了一轮。长时间的畅谈让两人都有些精疲力尽,精神却依旧带着亢奋后的余韵。
王玉瑱见夜色已深,便起身道:“祈风兄,客房早已备好,我引你过去歇息。明日你还要去弘文馆报到,需得养足精神。”
宴清也感倦意袭来,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就在他随着王玉瑱往书房外走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一角,被那里堆放的一些紫竹片、素绢以及几样小巧的工具吸引了注意。
“玉瑱兄,这是……”宴清停下脚步,好奇地指了指那堆物事,“莫非是在研制什么新巧器物?”
王玉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展示心爱之物的得意:“祈风兄好眼力。此物我称之为‘折扇’。”
他走回案前,拿起几片初步打磨成型的扇骨和裁好的绢面,比划着解释道:“你看,以此为核心,缀以扇面,用时展开,可扇风取凉,亦可手持把玩,彰显风雅;不用时合起,便于携带,不似团扇那般占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用笔墨在纸上简单画出了折扇开合的大致形态。
宴清凝神看着,眼中渐渐露出惊奇与赞赏之色:“开合自如,携带方便……妙啊!此物若成,定然风靡!玉瑱兄果然奇思妙想!”
他本就是心思灵敏、不拘泥古法之人,立刻意识到了这折扇的潜在价值。
王玉瑱看着宴清发亮的眼神,心中一动。
他深知宴清为官清廉,家境想必并不宽裕,此番入京就读弘文馆,花费定然不小。自己既然有此生财之道,何不拉这位好友一把?既能帮衬他,两人合作也更显亲密无间。
他随即笑道:“祈风兄觉得此物可行?不瞒你说,我正欲寻人合作,将此物制作出来。只是我于这匠作之事,终究是半吊子,许多细节尚未琢磨通透。祈风兄见多识广,心思缜密,不知可愿与我一同参详参详?若此事能成,所得利润,我们平分如何?”
宴清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王玉瑱的用意,心中不由一暖。
他知这是王玉瑱变着法儿地想要帮衬自己,且态度真诚,并非施舍。
他略一沉吟,并未矫情推辞,而是洒脱一笑:“玉瑱兄有此美意,祈风岂能推辞?何况此物确实新奇有趣,能参与其中,也是一桩乐事。”
他说着,竟真的走到案前,拿起那些散乱的部件仔细端详起来。
王玉瑱见状,也来了兴致,拿起一个自己反复尝试却总觉不够灵巧的扇扣(用于固定扇骨,确保开合顺畅的卡扣小机关),递给他看,抱怨道:“你看此处,我试了几种方法,总觉得不够顺滑,要么太紧掰不开,要么太松容易散……”
宴清接过那简陋的扇扣,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片刻,又拿起扇骨比划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在脑中构建着结构。
忽然,他眼睛一亮,用手指在扇骨连接处的一个特定位置点了点:“玉瑱兄,问题或许出在这里。”
“你瞧,若是在这个受力点上,将卡扣的弧度稍微调整,由直变曲,再将其内侧打磨得更为圆润些,是否便能既卡得住,又不至于难以开合?所谓‘过刚易折,过柔则废’,此处的力道,需得恰到好处。”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木片上虚画了一个更优的弧形。
王玉瑱顺着他指点的方向一想,茅塞顿开!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没想到宴清只是看了几眼,稍微摆弄了一下,就精准地指出了关键所在!
这份观察力和动手解决问题的实践能力,让他再次对这位好友刮目相看。
“妙啊!祈风兄,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王玉瑱拍案叫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来找你合作,真是找对人了!”
夜色深沉,书房内的灯火却因这新的发现与合作而显得格外明亮。
两个身份迥异却志趣相投的年轻人,在这大唐的夜色中,因一把小小的折扇,又将彼此的命运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能有此挚友同行,王玉瑱觉得,心中的底气似乎又足了几分。
两人在书房中对着一堆竹片绢纱钻研折扇,直至深夜,才因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各自歇下。
王玉瑱回到正房,怕惊扰已睡熟的楚慕荷,动作放得极轻;宴清则被引至收拾整洁的客房,虽陈设简单,却也比县衙宿舍舒适许多。
翌日,天光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才将沉睡中的二人唤醒。
王玉瑱在自己房中,由侍女晚杏伺候着洗漱、更衣。
他一边伸展着有些酸涩的筋骨,一边听着晚杏回禀,说少夫人早已起身,见二位郎君昨夜歇得晚,特意吩咐了不许打扰。
宴清那边,楚慕荷也考虑周到,派了自己身边一个稳妥的侍女过去伺候梳洗,既全了礼数,也不至于让客人觉得被怠慢。
两人的早膳一直由小厨房温着。
前几日告假的厨娘也已回来当值,王玉瑱院子里的小厨房终于不再是摆设,重新飘起了诱人的烟火气。
早餐是清粥小菜,配着新蒸的桂花糕和几样精致面点,简单却可口。
饭桌上,两人都还有些宿醉未醒般的慵懒,但精神尚好。
宴清放下粥碗,对王玉瑱道:“玉瑱兄,我既已入京,总需有个落脚之处。弘文馆虽有学舍,但终究人多眼杂,我想着,还是在附近租赁一处清净小院更为便宜。”
王玉瑱闻言,心下了然。
以宴清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接受自己赠予宅院,或是长久借住在王府的。他若强留,反而不美。
于是便从善如流地点头:“祈风兄考虑得是。弘文馆周边我倒是熟悉,待会儿我陪你一同去寻摸寻摸,看看有无合适的院落。长安居大不易,有熟人引路,总能少吃些亏。”
宴清知他是好意,也不推辞,笑道:“如此,便有劳玉瑱兄了。”
用罢早饭,王玉瑱想着宴清既来家中,于情于理都该拜见一下家主。
他便领着宴清先去王珪的书房,却听值守的仆役说,家主一大清早便出门访友去了,似乎是为了昨日陛下赏赐之后,一些必要的走动与应酬。
王珪既不在,王玉瑱便转而带着宴清去拜见长兄王崇基。
在王家,王崇基身为嫡长子,地位尊崇,素有威信,素有“长兄如父”之风范,由他代为接待重要客人,亦是合情合理。
王崇基正在自己院中的书房处理一些家族庶务,听闻弟弟引着昨日提及的宴清前来拜见,便放下了手中的账册。
他见宴清虽衣着朴素,但气度从容,举止有礼,眼神清正,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好感。
王玉瑱为双方引见后,宴清执晚辈礼,恭敬道:“晚生宴清,字祈风,见过王大郎君。冒昧打扰,还望郎君海涵。”
王崇基温和地请他起身,赐座看茶,询问了几句他入京的行程、兴平赈灾的后续以及对弘文馆的期许。
宴清皆一一从容作答,言辞恳切,不卑不亢,既表现了对王崇基的尊重,也展现了自己的见识与抱负。
王崇基见他谈吐不俗,心中赞赏,又知他是弟弟的挚友,便也多嘱咐了几句在京中需注意的事项,若有难处可来王府寻助等语,态度颇为亲切。
略坐片刻,王玉瑱见礼数已到,便起身告辞,言明要陪宴清去寻租院落。
王崇基点头应允,亲自将二人送至院门口,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二郎能交得如此良友,倒是他的运道。此子非池中之物,将来或可成为二郎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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