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字迹潦草、来历不明的纸条,像一团迷雾中的磷火,在林小满近乎绝望的心湖中投下了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亮。漕帮三号码头,“黑鱼老七”,“靖安”二字……这信息太过具体,又太过诡异。是陷阱?还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她立刻找来石猛,将纸条递给他,并告知了周东家被绑架威胁的骇人消息。石猛闻言,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姑娘,此事蹊跷。”石猛沉声道,“漕帮三号码头确是鱼龙混杂之地,‘黑鱼老七’这名号我也有所耳闻,是码头上一个有些势力的把头,专做些……不见光的私货买卖,为人狠辣,但据说极重江湖信义。只是……这送信之人是谁?‘靖安’二字又是何意?若是个圈套,戌时末码头偏僻,凶险异常!”
林小满何尝不知其中风险?对手连绑架威胁都做得出来,设下埋伏引她入彀更是可能。但眼下,“林记”的原料储备已濒临枯竭,石猛那条“灰线”来源不稳且风险日增,若再无稳定渠道,铺子垮掉只是旦夕之间。这纸条,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石大哥,风险我明白。但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周东家的遭遇说明,对方已无所不用其极,正规渠道彻底断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搏!”
她分析道:“这纸条若真是陷阱,大可以更直接的方式诱我们上钩,何必提及具体的‘黑鱼老七’和‘靖安’暗号?这更像是一个知道我们困境、且对漕帮内部熟悉的人,在指点一条隐秘的生路。‘靖安’……我怀疑,可能与靖王府有关。”她将赵琰上次口信中“旧器常拭”的提醒与这“靖安”二字联系起来,觉得这并非空穴来风。
石猛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姑娘分析得有理。既如此,我陪姑娘去一趟!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不,”林小满摇头,“你不能去。铺子需要你坐镇,以防对方调虎离山。况且,若真是圈套,多你一人也无济于事。我独自去。”
“这怎么行!”石猛断然反对,“太危险了!”
“正因危险,才不能都陷进去。”林小满语气坚定,“我乔装打扮,趁夜色前往,见机行事。你留在铺子,若我卯时未归,你便……便去寻王公公,或想办法将铺子暂且歇业,保全大家。”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石猛还要再劝,但见林小满神色决然,知道她心意已定,只得沉重地点点头:“姑娘万事小心!我让阿福远远跟着,在码头外围接应,若有变故,也好有个报信的人。”
计议已定,林小满立刻着手准备。她换上一身深灰色粗布男装,用布条束胸,脸上抹了些灶灰,扮作寻常帮工模样,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藏在袖中。又将那张纸条反复看了几遍,将“黑鱼老七”的形貌特征(石猛根据传闻补充:约四十岁,左脸有道疤,嗜酒)和“靖安”二字牢牢记住。
戌时初,天色已完全黑透,汴河之上灯火阑珊,漕运码头结束了白日的喧嚣,陷入一种混杂着疲惫与隐秘的沉寂。三号码头位于河道拐弯处,位置相对偏僻,堆满了杂乱的货包和废弃的船只骨架,阴影幢幢。
林小满借着夜色和货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河风带着湿冷的水汽和鱼腥味扑面而来,远处传来隐约的梆子声和醉汉的呓语,更添几分阴森。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按照纸条指示,她来到一处挂着破旧灯笼的废弃仓房前。仓房门口,两个穿着短褂、膀大腰圆的汉子正蹲在地上喝酒,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嗓音,上前拱手道:“两位大哥,请问黑鱼七爷可在?小的奉‘靖安’之命,前来拜会。”
那两名汉子闻言,喝酒的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林小满,上下打量着她这身寒酸的打扮。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地问:“‘靖安’?哪个‘靖安’?”
林小满心中紧张,面上却强作镇定:“大哥见谅,主子只让传这两个字。”
两名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另一人起身走进仓房。片刻后,他出来对林小满扬了扬下巴:“进去吧,七爷在里面。”
林小满道了声谢,迈步走进昏暗的仓房。仓房内堆满杂物,只有中间一小块空地点着一盏油灯,灯影摇曳。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材精壮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擦拭着一把雪亮的鱼叉。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左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正是“黑鱼老七”!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林小满身上,带着审视和压迫感,声音沙哑:“你就是‘靖安’派来的人?看着面生得很。”他显然对林小满的年轻和陌生感到怀疑。
林小满心跳如鼓,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七爷明鉴,小的确是替‘靖安’办事。主子听闻七爷路子广,特让小的来,想请七爷行个方便,长期供应一批米面粮油,要上等货,价格好说。”她直接道明来意,并强调“长期”和“上等货”,以试探对方。
黑鱼老七眯起眼睛,盯着林小满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靖安’?哼,他倒是会挑时候。老子欠他一个人情,没想到用在这地方。”他话虽不客气,但语气却缓和了些,似乎确认了“靖安”的身份。
他走到一旁,踢开一个破木箱,露出下面一个半掩的地窖入口,示意林小满往下看。林小满凑近一看,心中一震!地窖里堆满了麻袋,打开一袋,竟是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上等粳米!另一角还有成桶的清亮油脂和封装好的精细面粉,品质远超市面寻常货色,甚至比之前“济丰粮行”供应的还要好!
“这些都是江南漕粮里‘筛’下来的好东西,”黑鱼老七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走老子的私渠,神不知鬼不觉。你要多少,提前三天打招呼,夜里码头交割,现银结清,不留字据。规矩就一条:嘴巴严实,出了事自己扛,敢牵连到老子和……‘靖安’,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眼中凶光一闪。
林小满心中狂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品质极高,渠道隐秘,虽然价格肯定不菲,但解决了燃眉之急,更是找到了一条可能长期稳定的高端供应链!
“七爷放心!规矩我们懂!绝不给七爷和主子添麻烦!”她连忙保证。
黑鱼老七满意地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黝黑不起眼的木牌递给林小满:“这是信物。下次要货,提前让信得过的人,持此牌到码头‘张记渔具铺’找掌柜,他自会安排。记住,只认牌,不认人!”
交易达成,林小满不敢久留,收起木牌,再次道谢后,便迅速离开了仓房。直到远远看到在约定地点焦急等待的阿福,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返回铺子的路上,林小满心潮起伏。这次冒险,不仅解决了原料危机,更证实了她的猜测——“靖安”极大概率就是指靖王赵琰!是他在“无暇他顾”的境地下,依然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为她打通了另一条生路!这份人情,欠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让她感到不安。他如此相助,究竟所图为何?
然而,没等她细想,刚回到铺子后巷,石猛便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递给她一小截被踩断的、染着暗红污渍的芦苇杆——正是她之前让阿福远远跟着时,用作联络标记的信物!
“姑娘,阿福说,他等在码头外围时,好像……被人盯上了!这芦苇杆是在他回来的路上发现的,就掉在巷口!”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
刚找到生路,危机便如影随形!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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