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墙角那包暗红腥臭的“血土”和碾碎的毒草,如同五毒门无声的狞笑,将苏清远登门带来的压迫感瞬间染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这不再是商业竞争层面的警告,而是赤裸裸的生命威胁。林小满强压下心头的寒意,让石猛立刻将污物深埋处理,并再次严令所有人提高警惕,夜间值守加倍。
然而,就在她全力应对这迫在眉睫的安全威胁时,一个更致命、更现实的危机,已悄然袭至门前。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负责每日采买的石猛匆匆赶回,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姑娘,出大事了!”他声音低沉急促,“‘济丰粮行’……今早关门了!门口贴着告示,说是东家急病,暂停营业,归期未定!”
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林小满瞬间僵住!“济丰粮行”关门了?!这怎么可能?!昨天周东家还派人送来了一批上等糯米,一切如常!怎么会一夜之间急病歇业?!
这绝不是巧合!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八珍楼”或者说其背后势力的又一记重拳!而且,这一拳精准地打在了“林记”最脆弱的七寸上——刚刚建立、尚未稳固的替代供应链!
“快!去其他相熟的粮铺问问!”林小满急声道,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石猛摇头,脸色铁青:“我去问了。常去的三家,两家掌柜支支吾吾,说近日货源紧张,要优先供应老主顾,暂时无法给我们足量供货;另一家更是直接抬价三成,分明是趁火打劫!就连菜市上几个固定的菜贩,今天也推说菜被大户订走了,给我们的量减了大半!”
全线断供!或有价无市!
对方动用其庞大的势力和人脉,在供应链上游对“林记”进行了彻底的封杀!这比投毒、流言更加狠辣,是釜底抽薪!没有原料,“林记”便是无米之炊,再高超的技艺也是空中楼阁!铺子随时可能陷入瘫痪!
消息很快在内部传开,林老实和王大娘顿时慌了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这可怎么办啊!没有米面菜肉,咱们明天卖什么?”林老实声音发颤。
“肯定是‘八珍楼’搞的鬼!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王大娘带着哭腔。
伙计们也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不安。刚刚因魁首称号和苏清远登门带来的些许信心,瞬间被这现实的危机击得粉碎。
铺子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氛。就连一向沉稳的石猛,也紧锁眉头,一时无措。江湖暗杀尚可防范,但这种商业上的全面围剿,尤其是针对命脉的打击,让人有种有力无处使的窒息感。
林小满强迫自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她是“林记”的主心骨,如果她都慌了,整个铺子就真的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惊慌的众人,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大家别慌!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能断我们的路,我们就能自己再找出一条路来!”
她迅速做出部署:
第一,清点库存,稳住当下。她让王大娘立刻盘点现有所有食材库存,精打细算,确保未来两三日的基本供应,优先保证招牌点心的制作,暂时减少或停止非核心品种,渡过眼前难关。
第二,多方打探,寻找缺口。她让石猛不要再局限于常去的几家,而是扩大范围,甚至去更远的城郊集市、码头零散摊贩那里碰碰运气,哪怕价格高些,量少些,也要先维持运转。同时,设法打听“济丰粮行”突然关门的真实原因。
第三,内部动员,共度时艰。她向所有伙计坦诚目前的困境,承诺工钱照发,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在原料受限的情况下,更加注重服务质量和卫生,稳住现有客源。
安排下去后,众人虽仍忧虑,但见林小满如此镇定,也稍稍安心,各自忙碌起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石猛奔波一日,带回的消息令人沮丧。城内有头有脸的商铺,似乎都收到了某种风声,对“林记”的采购请求避之不及。城郊和码头的零散货源,不仅价格高昂,而且品质良莠不齐,数量也远远无法满足日常需求。关于“济丰粮行”,只打听到东家周掌柜前日晚间外出访友后便未归家,次日铺子就关了门,具体原因无人知晓,透着蹊跷。
库存一天天减少,危机步步紧逼。林小满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这种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比面对刀剑更加痛苦。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在绝对的实力和资源差距面前,个人的技艺和努力是多么的渺小。
难道,“林记”真的就要这样被活活困死?她不甘心!
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中飞速运转,思索着一切可能的破局之法。直接去求靖王?且不说赵琰现在“无暇他顾”,即便他出手,动用王府势力强行干预商业,不仅会坐实“林记”依附权贵的流言,也可能引发更大的政治风波,后果难料。这条路风险太大。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资源是她没有想到的?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赵琰那次 cryptic 的口信中的一句——“旧器虽利,亦需常拭”。“旧器”……除了指过往的帮助,会不会也指……人?
一个人影浮现在她脑海中——那位曾受过父亲恩惠、如今在漕运码头上做些小生意的退伍老兵,石猛!
石猛不仅身手好,忠诚可靠,他常年混迹市井底层,尤其是码头漕运这一带,那里人员复杂,货物集散,会不会有官方势力和“八珍楼”都触及不到的缝隙?
她立刻将石猛叫来,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石大哥,你在码头可有信得过的朋友?或者,知不知道一些……不那么守规矩,但讲义气、有门路能弄到紧俏货的渠道?”她问得含蓄,但意思明确。
石猛闻言,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姑娘的意思是……走‘灰线’?”
林小满重重点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只要货物来源清楚,品质可靠,价格公道,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总比坐以待毙强!”
石猛明白了她的决心,沉声道:“有!码头上有几个老兄弟,虽干的不是台面上的买卖,但为人仗义,路子野。有些江南来的船帮,私下里会夹带些私货上岸,品质往往比市面上的还好,价格也低,只是……风险不小,且量不稳定。”
“风险我们共同承担!”林小满斩钉截铁,“量不稳定没关系,能解燃眉之急就行!石大哥,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谨慎,安全第一!银钱方面,不必吝啬!”
“明白!”石猛抱拳,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这条见不得光的“灰线”,成了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石猛早出晚归,秘密活动。靠着往日的情谊和足够的银钱,他果然从码头的一些隐秘渠道,陆续弄回了一些上等的粳米、油脂和时蔬,虽然数量不多,且需要夜间交接,但总算勉强维持了铺子的基本运营,没有彻底断炊。
然而,这终究是权宜之计,非长久之策。而且,走“灰线”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林小满的心始终悬着。
就在她为这脆弱的补给线忧心忡忡之际,一天下午,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竟是多日未见的、“济丰粮行”的周东家!只是他形容憔悴,眼窝深陷,仿佛大病了一场。
周东家避开旁人,见到林小满,未语先叹,脸上满是愧疚与后怕:“林姑娘,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
林小满心中一惊,连忙将他请入内室:“周东家,您这是……?”
周东家压低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不瞒姑娘,前日晚间,我……我被人绑了!关在城外一处荒宅里,直到今日清晨才被扔到路边!那些人……凶神恶煞,警告我若再敢与‘林记’有半分瓜葛,下次就要我全家性命!我……我实在是怕了啊!”他浑身发抖,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
林小满听得浑身发冷!绑架!威胁家人!对方为了切断她的供应链,竟然动用如此卑劣凶残的手段!
“那……贵号歇业也是……”
“是他们是逼我贴的告示!”周东家痛苦地摇头,“姑娘,我知道对不住你,可……可我实在不敢拿全家老小的命开玩笑啊!这生意……我做不下去了,得赶紧离开汴京这是非之地……”
送走惊恐万分的周东家,林小满独自站在房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对手的狠毒和能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连“济丰粮行”这样的中等商号东家,都能说绑就绑,说威胁就威胁!这根本是不择手段的黑恶势力!
石猛那条“灰线”,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随时可能被对方发现并掐断。
“林记”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眼看就要被巨大的漩涡吞噬。
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傍晚时分,一名穿着普通、面容陌生的年轻男子,趁人不备,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卷塞到了在门口值守的阿福手中,低声道:“交给林姑娘。”随即迅速离去。
阿福不敢怠慢,立刻将纸卷交给林小满。
林小满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仿佛仓促写就:
“漕帮三号码头,戌时末,找‘黑鱼老七’,言‘靖安’二字。货真价实,速决。”
没有落款,没有来历。
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这神秘的纸条,是新的陷阱?还是……绝境中的援手?
“靖安”……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暗号,还是……某个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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