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府。
新任总督彼得·卡伦提尔，正端着一杯来自锡兰的上等红茶，惬意地欣赏着窗外的热带风光。他四十岁出头，金发碧眼，眼神中总是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傲慢。与他的前任，那个死在海上的莽夫范·迪门不同，卡伦提尔认为自己是一个优雅的、善用策略的文明人。
“总督阁下，这是我们拟定的对华贸易封锁线的巡逻计划。”一名海军军官恭敬地递上一份海图。
卡伦提尔瞥了一眼，海图上，从马六甲海峡到巽他海峡，一条由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战舰组成的封锁线，像一把巨大的锁，死死地卡住了大华通往西洋的航道。
“很好。”卡伦提尔满意地点点头，“要让那些黄皮肤的猴子知道，海洋是属于我们欧洲人的。他们可以在自己的池塘里扑腾，但想要进入真正的世界，就必须得到我们的允许。”
军官有些迟疑地说道：“阁下，我们截获的情报显示，大华皇帝似乎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封锁而恐慌，反而……反而他们正在国内发行一种叫做‘国债’的东西，筹集了巨额资金，用于建造更多的铁甲舰。”
“国债？铁甲舰？”卡伦提伦提尔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哦，亲爱的约翰，你太高看那些东方人了。他们懂得什么叫金融吗？不过是皇帝向他可怜的子民强行摊派罢了。至于铁甲舰，你真的相信他们能造出第二艘‘定远’号？那不过是集合了他们全国之力，偶然制造出的一个畸形怪物。你等着瞧吧，不出半年，那艘船就会因为维护不善而变成一堆废铁。”
他呷了一口红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战争，是艺术，也是生意。范·迪门的失败，在于他太迷信武力，像一头愚蠢的公牛。而我，要用更聪明的方式。封锁他们的贸易，让他们那些卖不出去的丝绸和瓷器堆满仓库，他们的商贾就会哀嚎，就会去逼迫他们的皇帝。到时候，我们再提出我们的条件。”
“什么条件？”军官好奇地问。
“很简单。”卡伦提尔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赔偿我们在宝岛海战中的所有损失，并追加十倍的罚金，总计三千万两白银。第二，永久割让宝岛，并开放广州、泉州、上海为自由贸易港，由我们联合管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拆毁他们所有的铁甲舰，并保证未来五十年内，不再建造任何超过五百吨的战船。”
军官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不是条件了，这简直就是让大华自断手脚，彻底沦为欧洲列强的经济殖民地。
“阁下，您觉得……大华皇帝会答应吗？”
“他会的。”卡伦提尔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当饥饿的民众开始暴动，当他的国库因为赔款而空虚，当他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在我们欧洲文明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时，他会跪下来求我们接受这些条件的。东方的君主，最在乎的就是他那把龙椅。”
他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在马六甲海峡的位置。
“这里，是世界的咽喉。谁控制了这里，谁就控制了东西方的财富流动。我们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现在，英国人也想插一脚。但我们绝不允许一个黄种人的国家，来染指这份上帝赐予我们的财富。”
“传我的命令，”卡伦提尔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所有悬挂大华龙旗的商船，一律扣押。货物没收，船员……可以卖到美洲的种植园去。我需要给那位年轻的中国皇帝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谁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
……
与此同时，在广州的南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施琅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沓厚厚的报告。
“司令，这个月，我们又有十二艘商船在马六甲附近失联。根据逃回来的水手说，是被一支悬挂着荷兰旗帜的舰队给扣了。”一名参谋沉痛地汇报道。
“又是卡伦提尔！这个混蛋！”施琅一拳砸在桌子上，坚硬的梨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自从卡伦提尔上任以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十起。大华的商船队，几乎被完全阻断在了南海。无数商家的货物被劫掠，船员下落不明，整个东南沿海的对外贸易，陷入了停滞。
“我们派出的护航舰队呢？”施琅问道。
“对方是联合舰队，数量超过四十艘，其中不乏七十门炮以上的主力舰。我们的舰队规模太小，一旦遭遇，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无力保护商船。”参谋无奈地回答。
施琅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和无力。他打赢了宝岛海战，却被堵在自己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劫掠，这比战败更让他难受。
“陛下的命令是什么？”
“陛下电令：‘忍’。袭扰其补给，避免决战，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施琅咀嚼着这四个字，他知道，这个时机，指的就是上海船政总局里正在建造的那几艘新舰。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每多等一天，就有更多的商船被劫，更多的同胞受难。
“司令，广州的商会代表们已经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了，他们快要闹起来了。”
施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那些商人的来意。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于这条航线上，如今航线被断，他们比谁都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服，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当一群衣着华丽却满面愁容的商人涌进司令部时，施琅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愤怒、恐惧和期盼。
“施将军！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的船被扣了！几代人的家业都在上面啊！”
“朝廷不能不管我们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破产跳海了！”
哭喊声、质问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施呈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们稍微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各位的苦，本将知道。各位的损失，朝廷知道，陛下更知道。”
“本将向各位保证，被抢走的货物，朝廷会加倍帮你们抢回来。失踪的船员，朝廷会派人把他们接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让我告诉各位，让你们再忍一忍。现在流的泪，将来，我们会让敌人用血来偿还！”
“这片海洋，以前姓什么，我不管。但从今往后，它必须姓‘华’！”
施琅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暂时安抚了商人们激动的情绪。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解决之道，只有一个——打！
用一场比宝岛海战更彻底的胜利，来告诉那些傲慢的西洋人，时代，已经变了。
而远在长安的李信，在收到施琅的电报后，只是平静地批复了两个字：
“等着。”
他在等。等钢铁洪流汇聚成型，等拓殖的根基扎稳，等一个让所有敌人胆寒的时刻。
马六甲的傲慢，终将要用东方的怒火来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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