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霆那慢了半拍的呼吸,和心脏深处传来的、陌生而剧烈的悸动,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就那样半跪在床边,保持着那个极其耗费力气的姿势,一动不动,深邃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盛之意那张即便昏睡也难掩痛苦与倔强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而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庭院里隐约传来的、风吹过竹林的沙沙细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一个恍惚,盛之意因为伤处的疼痛,在昏睡中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微微痉挛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静,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朱霆那沉浸在自己汹涌情绪中的屏障。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及这个姿势对自身伤势的极大负担。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他有些狼狈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住床沿,想要站起身。
然而,重伤未愈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这一下用力过猛,牵动了腰腹间最严重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竟直直地朝着床边倒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
一只冰凉却异常稳定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及时扶住了他下沉的肩膀。
朱霆愕然转头,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带着疲惫血丝、却依旧清亮锐利的眼睛。
是盛之意。
她竟然醒了?!在经历了不用麻药的正骨酷刑和极度的虚弱之后,她竟然还保持着如此高的警觉?!
“逞什么能?”盛之意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语气带着她一贯的恶劣,但扶住他肩膀的手却没有松开,“自己什么德行没点数?摔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朱霆被她骂得一愣,看着她那苍白虚弱却强撑着的模样,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与自己滚烫体温截然不同的冰凉,心头那股刚刚平复些许的悸动,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汹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情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耳根后的热度久久不散。
盛之意看着他这副窘迫又隐忍的样子,心里莫名地也有些烦躁。她松开扶着他的手,没好气地别开脸,重新靠回枕头上,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出手相助只是顺手打发一只碍事的苍蝇。
“滚回你自己床上躺着去!别在这儿碍老娘的眼!”
朱霆沉默地、依言用手臂支撑着,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挪回了房间另一张为他准备的病床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那种微妙的、混杂着伤痛、尴尬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寂静。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在这座奢华却令人不安的庭院里养伤。
金丝眼镜男(后来他们知道他姓傅,是这里的管家)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照料他们。用药确实奢侈,盘尼西林、各种营养针剂源源不断,饮食也精致得不像话。盛之意脚上的石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朱霆的内出血也得到了有效控制,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但越是这样,盛之意心里的警惕就越重。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神秘的“先生”如此不计成本地救治他们,所图必然不小。
傅管家每天都会准时出现,询问他们的伤势,态度恭敬却疏离,对于“先生”的身份和目的,始终讳莫如深,只说是仰慕二位(尤其是盛小姐)的“风采”,特意请来养伤做客。
“做客?”盛之意有一次忍不住冷笑出声,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脚和朱霆浑身的绷带,“你们家请客的方式,挺别致啊。”
傅管家面不改色,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过程或许有些波折,但结果对二位是有利的,不是吗?至少,朱厂长的命保住了,盛小姐的脚,也有望恢复如初。”
盛之意被他这话噎得心头火起,却无法反驳。
朱霆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配合治疗,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时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人员的动向,以及……隔壁床上那个同样不安分的女人。
他发现,盛之意虽然重伤在身,却从未真正放松过。她会在护士换药时,状似无意地打听外面的消息;会在傅管家来时,用各种尖锐的问题试探;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活动那只没受伤的手脚,保持着身体的机能。
她的坚韧、她的警惕、她那即使在绝境中也从不熄灭的反抗之火,都像是一道道强烈的光,不断撞击着朱霆那颗冷硬的心。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关注她。关注她因为忍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关注她和傅管家周旋时那犀利的口才和眼神,关注她偷偷活动身体时那如同小兽般灵巧又执拗的姿态……
这种关注,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慌乱。他试图用沉默和冷硬来武装自己,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她。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护士刚给盛之意换完药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盛之意靠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因为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她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消瘦,但那双眼睛却更加明亮逼人,仿佛蕴藏着永不枯竭的生命力。即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打着难看的石膏,也难掩她那种独特的、混合着野性、脆弱和嚣张的奇异魅力。
朱霆靠在另一张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傅管家送来给他们解闷的、不知什么内容的旧书,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书页上。他的视线,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志般,越过书本的边缘,悄然落在盛之意的侧脸上,落在她卷着头发的那根纤细手指上,落在她微微颤动的、长而密的睫毛上……
阳光勾勒着她脸部柔和的线条,也照亮了她脖颈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朱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又有些不自觉地……凝滞了。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而清晰地跳动着,仿佛在敲打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节拍。
就在这时,盛之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朱霆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垂下了眼眸,将视线死死钉在手中的书页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秘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盛之意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窘迫样子,先是一愣,随即挑了挑眉。她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前世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什么眼神没见过?朱霆这几天那若有若无、却又异常执着的目光,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懒得点破。
此刻见他这副反应,心里那点恶趣味和属于疯批的嚣张劲儿又冒了上来。
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故意朝着朱霆的方向,微微倾了倾身体,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轻轻踢了踢他床边的栏杆,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朱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盛之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用她那恢复了少许清亮、却依旧带着沙哑磁性的嗓音,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
“喂,糙汉。”
“看书就看书,老偷瞄老娘干什么?”
她顿了顿,伸出那根刚才卷着头发的食指,故意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眼神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
“怎么?”
“觉得老娘长得太好看了,挪不开眼?”
她歪着头,做出一个极其自恋又欠揍的表情,拉长了语调。
“这年头……”
“……还不允许人长得漂亮了?”
“哐当!”
朱霆手里的那本旧书,终于因为他瞬间僵直失控的手指,直接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而他整个人,从脸颊到脖子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那红色,比他失血昏迷时还要浓烈,还要滚烫!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盛之意那双带着戏谑、得意和无限嚣张的眸子里,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谁看你了”,想说“你别自作多情”,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只剩下那颗失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响得他怀疑全世界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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