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屯子里办婚礼,男方家预备两天,女方家也预备两天,还有一天是专门送亲——就是把新娘送到男方家去。
送亲有个讲究:女方的父母不能到场,得由直系亲友中的长辈作为领队,一般是叔叔、大伯或舅舅。
在黑龙江是这样,听说在辽宁那边,连舅舅也不能去。
这天是小三子家大姐结婚的正日子。
一大早,老五就过来了,他是这次婚礼的“唠头忙”。
有些地方管这叫“大执宾”或“司仪”,但不是主持婚礼仪式,而是负责安排事务、分配活计,安排客人用餐,以及第二天送亲的相关事宜。
老五自打开始看病以来,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渐渐就成了屯子里处理大小事务的权威。
早上来三子家吃早饭的,还有屯里的几位厨师。
所谓的“屯子厨师”,其实就是会炒大锅菜的人。
屯里人不挑剔,但真有做得特别好吃的——就算城里大饭店的师傅,也未必炒得出那种乡土风味。
一起来吃早饭的,还有唠头忙的、端盘子的、烧火的、洗碗的、切菜的,这些都是当天最辛苦的一批人。
早饭不需厨师动手,由邻居或自家人做几个菜就行。
饭前,老五把每个人的活儿都分派清楚,给大师傅每人一条烟,端盘子和烧水的每人一盒。
那时正是数九寒天,没法在外面搭棚子炒菜,只能在屋里操作。
三子家两口大锅用来炒菜,柱子家一口大锅焖饭、一口大锅烧水。
屯里人办事事,家家互相帮忙,谁家办喜事都得借用邻居的地方和设备,流水席大约十来桌,从早晨一直吃到晚上。
办一场喜事,真像扒了层皮,特别累人,事后光收拾屋子就得忙好几天。
三子大姐结婚办得尤其忙乱,因为没过几天就过年了,还得准备年夜饭和大扫除,根本没时间休息。
厨师是宴席中最关键的环节。
那时候屯里办酒席,有两个绝活必不可少:一个是“过油”,即炸虾片、炸面鱼、炸丸子等,非常考验手艺;另一个是炖鱼。
有这门手艺的人,冬天根本闲不下来——农村大多选在冬闲时结婚,夏天农忙根本没空。
办喜事还有个挺有意思的活儿——专管烧茶水。
平时家里谁有茶叶?谁也不喝,来客人最多泡碗红糖水。
只有婚礼上,才能在吃席前喝到一碗热红茶。
浓浓烫烫的,虽没什么茶味,但大冬天喝上一碗“喜茶”,也觉得特别开心。
其实所谓“茶”,就是水烧开后往大锅里撒一把红茶末,再灌进暖壶,每桌倒上。
这活儿轻省,茶管够喝,也能和端盘子的一起吃饭,还能领一包烟。
我也烧过水、泡过喜茶,到现在还特别喜欢喝茶,不知是不是和那时有关。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三子家这头的正日子,一家人忙得够呛。
晚上结束后,负责收礼的、厨师、唠头忙的、端盘子的还得再吃一顿,主家要一一感谢。
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给厨师和唠头忙的包红包。
等这拨人吃喝完走了,家里的邻居和远道来的亲戚就坐在一起,商量明天谁去送亲。
人数是有规定的,一般去六十六人,取“六六大顺”之意。
定完人数,还要选一个领队。
大家商量后,决定由老赵书记、老五和三子大舅带队去送亲。
商量完,远道的亲戚就被安排住处。
农村大火炕多的是,大家都热情好客,安排住宿不成问题。
第二天,新郎坐着屯里的大轱辘车来接新娘,还有四挂大马车拉陪嫁的东西和送亲的人。
坐不下的就走路,反正都在一个屯,走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到了新郎家,新郎爸妈出门迎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小三子负责“押车”,大姐夫给了他一个大红包,里边是五块钱。
三子还打开看了看,又说:“不行,我大姐说了,还得给我糖,要不然我不让大姐下车!”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大姐夫赶紧又抓来一大包糖块,三子这才和大姐下了车。
三子的大哥、二哥负责拧灯泡、挂窗帘,也都收到了红包——这也是东北农村的婚礼习俗,红包里包两块钱。
忙活得差不多了,就张罗吃席。
老赵书记作为两头的代表,又是娘家的领队,做了一段热烈的祝词。
本来新郎家预备十二道菜,但娘家做席时又赏了两道拿手菜,三子大舅还给厨师包了一个红包——这些都是东北农村婚礼的风俗。
吃完饭,娘家人先被送回去,婆家这头才开始吃,一直忙到晚上。
晚上还有闹洞房环节,新郎新娘的好朋友都来热闹一会儿,但不像有些地方婚闹那么严重、低俗和恶俗。
闹完洞房,这场连续三天的婚礼才算真正结束,大家又开始忙活过年。
本来“三天回门”也改到初二一起回娘家了。
那时的婚礼没有流程、没有仪式,没有灯光音响,没有奢华的布置和豪华的车队,甚至没有照相录像作为纪念——但却特别有烟火气,热闹、温暖、值得回味,尤其能体现当时东北农村那种淳朴的民风。
那个年代虽然没有钱,虽然没有现在发达,但那时候的人,是真的有人情味,有浓浓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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