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暗示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殷若璃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调查的重心悄然转移,更多目光投向了那规矩森严、耳目众多的九重宫阙。然而,宫墙之内向来是密不透风的所在,一言一行皆有规制,想要在其中探查隐秘,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陈瑜连日泡在翰林院,翻阅堆积如山的旧档文书,试图从中找到宫内与天牢、林氏相关的蛛丝马迹,进展却异常缓慢;赵珩撒出去的银子如同石沉大海,平日里颇为活络的宫中关系,在此等敏感时刻竟个个噤若寒蝉,即便收了好处,也只敢含糊其辞,不敢吐露半分实情。
调查陷入僵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焦灼。就在众人几乎要失去耐心之际,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雨夜中悄然降临。
这夜,秋雨淅沥,密集的雨丝如同断线的珍珠,敲打着郡主府的青瓦屋檐,发出“噼啪”声响,带来阵阵沁骨的寒意。负责全天候监视巴巴克所住馆驿的暗卫,冒着瓢泼大雨,浑身湿透地赶回府中,带来了一条足以打破僵局的关键消息——就在一个时辰前,馆驿后门悄然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身未挂任何标识,车夫头戴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暗卫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敏锐的观察力,依稀辨认出那车夫的身形步态,竟与前几日在郡主府外窥探的其中一名黑衣人有七八分相似!
“马车出了馆驿后,并未直奔城外,而是在雨中绕了三条僻静街巷,最终停在了西市附近一条鱼龙混杂的暗巷深处。”暗卫单膝跪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语气急促却清晰,“从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形娇小,动作迅捷,下车后立刻闪入了巷子尽头一家门面破旧的杂货铺。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巷口隐蔽处观望,看到那杂货铺的掌柜——一个干瘦的老头,在那人进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匆匆挂出了‘打烊’的木牌,之后便再无人进出。”
“那家杂货铺,属下之前排查巴巴克关联人员时曾留意过,表面上看就是个普通的小铺子,卖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的杂货,老板是个独居的鳏夫,平日里沉默寡言,与邻里往来极少,看起来并无异常。”暗卫补充道,“但结合今夜的情形来看,这铺子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杂货铺,大概率是个秘密联络点。”
巴巴克的人,在这样的雨夜秘密出行,去往一个看似寻常的市井杂货铺?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交易或密谋!
殷若璃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光亮,连日来的焦灼被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冲淡了大半。她当机立断,沉声道:“继续加派人手,全天候监视那家杂货铺!务必隐蔽行事,绝不能暴露行踪!一旦发现有人进出,尤其是与白若薇体貌特征相符的人,立刻汇报,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暗卫领命,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雨夜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谢景宸从京营带回了一条看似无关,却与这条线索隐隐呼应的重要信息。他麾下一名负责核查军械库的校尉,在清点一批新入库的弓弩时,意外发现其中有三十张强弓的弓弦,并非军中标配的牛筋弦,而是一种质地坚韧、泛着淡淡金色光泽的奇异丝线。这种丝线极为罕见,校尉不敢怠慢,立刻请教了军械库内经验最丰富的老工匠。老工匠仔细辨认后,脸色凝重地表示,这种丝线产自西域,质地远超寻常牛筋,韧性极强,且防水耐磨,通常只供给西域某些王公贵族的私人护卫使用,在大靖境内极为少见。
京营的军械,竟混入了西域的配件?虽然只有三十张弓弩,但此事可大可小。尤其是在西域使团尚未离京、巴巴克行踪诡秘的敏感时期,这绝非偶然!
谢景宸得知消息后,并未声张,而是命那校尉暗中记下这批弓弩的编号、入库时间以及经手官员的姓名,继续装作毫不知情,暗中追查。他直觉感到,这绝非简单的贪墨或军械采买中的疏漏,背后很可能牵扯着更深层次的勾结,甚至可能与里通外邦有关。
一条线索指向市井暗巷中的秘密联络点,一条线索指向京营军械库中的西域弓弦,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都不约而同地与“西域”二字挂钩,而这恰恰是巴巴克的核心标签。
“巴巴克这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赵珩挠着头皮,一脸困惑与愤怒,“一边在宫里和钦天监借着星象搞风搞雨,一边又在市井里设秘密联络点,现在连京营的军械都和他扯上了关系?他一个西域商贾,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这分明是把大靖的京城当成他的后花园了!”
陈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炬,沉吟道:“或许,我们一直都低估了他的野心和实力。他绝不仅仅是想搅乱大靖朝局那么简单,很可能有着更具体、更庞大的计划。那个杂货铺联络点,大概率是用来传递消息、交接物资,或者……接应隐藏在京城的同伙。”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殷若璃,语气笃定:“比如,白若薇。她前几日行刺失败,受伤遁走,必然需要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养伤,同时与外界保持联系,这个位置隐蔽、鱼龙混杂的杂货铺,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殷若璃点了点头,陈瑜的分析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白若薇身为林氏余党核心,又是巴巴克的得力助手,如今身受轻伤,定然不敢暴露行踪,而这样一家看似普通的杂货铺,恰恰能成为她最好的庇护所和联络站。
“景宸,京营那边,那批西域弓弦的来历,务必秘密追查到底。”殷若璃看向谢景宸,语气凝重,“重点排查经手的采买官员、军械库管理人员,看看他们是否与巴巴克或西域使团有过私下接触。此事绝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我怀疑,这背后牵扯的可能不仅仅是贪墨,而是足以动摇国本的里通外邦大案。”
谢景宸眸光一凛,重重颔首:“放心,我已命心腹校尉暗中调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京营是京城防务的核心,绝不能容忍任何内奸作祟。”
“赵珩,”殷若璃又转向赵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监视杂货铺的人手加倍,分成三班轮换,务必做到全天候无死角监控!我要知道每一个进出那里的人的样貌、身形、去向,尤其是符合白若薇体貌特征——身形娇小、面容美艳、可能带有伤势的女子!另外,立刻派人查清那个杂货铺老板的真实底细,他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独居鳏夫,查清楚他的籍贯、过往经历、是否与西域或林氏余党有过关联!”
“明白!这事交给我,保证万无一失!”赵珩拍着胸脯保证,眼中燃起熊熊斗志,连日来的憋屈终于有了发泄的方向。
各项指令安排妥当,三人各自离去,投入到紧张的追查之中。书房内只剩下殷若璃一人,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凉的雨丝随着夜风飘入,打湿了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清醒的寒意。
夜色深沉,雨幕如织,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雨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映衬着空旷街巷的孤寂。这看似平静的雨夜,实则掩盖了太多的阴谋与交易,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暗影。
巴巴克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盘踞在京城的中心,正悄无声息地织就一张覆盖范围极广的无形大网。宫闱、市井、钦天监、甚至京营,似乎都有他的触角延伸。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西域的商业利益,还是有着颠覆大靖王朝的野心?若只是为了利益,他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勾结林氏余党、搅动宫闱、甚至染指京营军械?
而白若薇,便是在这张巨网上游走的毒蜘蛛,执行着最危险、最致命的任务。她的恨意是真实的,但她是否也只是巴巴克手中的一枚棋子?
还有那隐藏在宫内的神秘黑手……他(或她)与巴巴克、白若薇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还是早已勾结多年的同谋?他们的最终目标,又是否一致?
线索依旧杂乱无章,如同这雨夜中的街巷,模糊不清,让人难以捉摸。但殷若璃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笃定——只要紧紧盯紧巴巴克和白若薇这两条核心线索,顺藤摸瓜,就一定能找到串联所有谜团的关键,一步步逼近真相的核心。
雨,下得更急了,仿佛要将这座充满阴谋与危机的京城,彻底冲刷干净。
而在西市那条昏暗的巷道里,那家早已挂出“打烊”木牌的杂货铺内,烛火如豆,映照出两个模糊的身影。披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美艳的脸庞,正是行踪诡秘的白若薇。她的肩头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显然那日的刺杀并非毫无代价,她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的她,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眼底的疲惫难以掩饰,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怨毒与疯狂,却比往日更加炽烈。
杂货铺老板,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干瘦木讷的老头,此刻脸上再无半分麻木,眼神锐利如鹰,正压低声音向白若薇汇报着情况:“……林逵已死,天牢那边的线彻底断了。宫里那位传话过来,让你暂时蛰伏,养伤待命,等待下一步指示,不可再擅自行动。”
“蛰伏?”白若薇冷哼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怨毒,“殷若璃那个贱人还活得好好的,谢景宸也安然无恙,我怎么可能蛰伏?那日刺杀功亏一篑,此仇不共戴天,我必须杀了她!”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稍安勿躁。主人的大计不容有失,任何擅自行动都可能破坏全局。殷若璃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动不得。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样‘东西’,这才是主人计划的核心。”
“星陨珏?”白若薇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贪婪,也有忌惮。
老头缓缓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宫里那位说了,星陨珏是开启一切的关键,蕴含着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力量。如今它在皇帝手中,被严密看管,李淳风也在日夜研究。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完全破解星陨珏的秘密之前,将它拿到手,或者……如果实在无法获取,就彻底毁了它,绝不能让它落入皇帝手中,成为巩固其统治的利器。”
白若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东西在皇宫内库,守卫森严,层层设防,想要拿到手,难如登天。就算是毁了它,也绝非易事。”
“所以需要等待时机。”老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很快……宫里就会有变故发生。到时候,皇宫内外必然一片混乱,那便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你只需养好伤势,耐心等待指令即可。”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掩盖了密室中两人的低语。一场针对“星陨珏”的更大阴谋,正在这漆黑的雨夜中悄然酝酿、发酵。而殷若璃和她的团队,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正循着蛛丝马迹,一步步走向这场风暴的最中心,即将面临更加凶险的挑战与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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