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杂货铺的监视已持续三日,可除了几个真正的街坊邻居来买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再无任何可疑人物进出。那干瘦的掌柜每日准时开门、打烊,晨起洒扫、入夜点灯,生活规律得如同精准的钟摆,脸上永远挂着木讷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白若薇仿佛真的人间蒸发,在这繁华京城中没了踪迹。
京营那边的追查也陷入停滞。谢景宸派心腹追查那批西域弓弦的来历,却发现负责采购这批军械的军需官,在三日前突然以“旧伤复发”为由告假回乡,归期未定。派人赶往其籍贯地探查,却发现他早已举家搬迁,不知所踪。这条线索,也硬生生断在了半路。
敌人的狡猾与谨慎,远超众人预料。
“他们在拖延时间。”殷若璃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白若薇受伤需要休养,宫里的黑手也在观望,他们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或者说……在等某个特定的信号。”
“信号?”赵珩皱紧眉头,满脸困惑,“什么信号能让他们如此沉得住气?难道是在等星陨珏的消息?”
陈瑜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极有可能。皇后娘娘暗示宫内有黑手,巴巴克又对星陨珏异常执着,林逵刚死,他们就急于寻找或毁掉星陨珏,说明此物是他们计划的核心。或许那‘信号’,就是星陨珏的秘密被破解,或是出现了能掌控它的契机。”
殷若璃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他们按兵不动,不愿露出破绽,那我们就主动出击,给他们创造一个不得不动的‘机会’!”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星火。
“我们要放出假消息,”殷若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就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星陨珏的部分关键秘密,或者……声称在整理前朝密档时,发现了一处与星陨珏配套使用的上古祭坛遗迹,地点就在京郊某处,且我们即将前往探查。”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们要让他们相信,若是再不动手,就永远失去了得到或毁掉星陨珏的机会!”
“此计甚险!”陈瑜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脸色凝重起来,“这等于将我们自己置于明处,成为众矢之的。他们为了阻止我们,或是抢夺遗迹中的秘密,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到时候局面可能失控。”
“就是要让他们动起来!”殷若璃语气果决,“一直被动防守,我们永远只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无法触及核心真相。只有让他们主动现身,我们才能抓住他们的尾巴,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宫里的黑手!”
谢景宸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沉声道:“计划可行,但必须周密安排。消息如何放出才能显得真实?由谁来放?‘诱饵’设在何处?伏兵如何布置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消息不能由我们直接放出,那样太刻意,容易引起怀疑。”殷若璃早已思虑周全,“陈瑜,你在翰林院人脉复杂,找机会‘无意中’向一两位与宫内某势力关系密切、又管不住嘴的同僚透露。就说你在整理前朝天文密档时,发现了关于‘星陨珏’的记载,提及它需配合上古祭坛才能发挥真正力量,而那祭坛的大致位置,就在京郊西山附近。记住,要说得模糊,点到即止,但关键细节要足够引人遐想,让他们自行脑补。”
陈瑜会意点头:“明白,我会找翰林院的刘编修,他与废淑贵妃的母家素有往来,且最爱搬弄是非,由他将消息传出去,最为自然。”
“至于‘诱饵’地点……”殷若璃看向赵珩,“赵珩,你在京郊找一处符合‘上古祭坛’模糊描述、地势复杂、易于设伏又不易被察觉异常的地方。最好是废弃的古庙或遗址,自带神秘感,也方便我们布置。”
“交给我!”赵珩拍着胸脯保证,“京郊百里内的荒山野岭我都熟,不出三日,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景宸,”殷若璃转向谢景宸,语气凝重,“伏兵之事就拜托你了。调派你最信任、身手最好的精锐人手,提前数日潜入目的地周围布防,务必做到隐蔽无痕。我们要布下天罗地网,让来的敌人有来无回!”
谢景宸颔首:“放心,我会亲自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各司其职。
陈瑜回到翰林院,依计行事。他在一次同僚聚餐时,“酒后失言”,向刘编修透露了“前朝密档中关于星陨珏与上古祭坛”的消息,言语间半遮半掩,既显得机密,又勾起了刘编修的好奇心。不出所料,不过两日,这则消息便在士大夫小圈子里悄然传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宫廷深处。
与此同时,赵珩在京郊西山深处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古庙遗迹。古庙依山而建,年代久远,殿宇残破,布满了苔藓与蛛网,周围林木茂密,地势险峻,既符合“上古祭坛”的模糊描述,又便于隐藏伏兵,是绝佳的“诱饵”地点。
谢景宸则秘密调动了麾下最精锐的五十名老兵,这些人皆是身经百战、忠诚可靠之辈,他们化整为零,乔装成樵夫、猎户,分批潜入西山,在古庙周围的山林、沟壑中布下了重重埋伏,弓箭、陷阱一应俱全,只待敌人自投罗网。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殷若璃坐在郡主府中,静候消息,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知道,这一步棋走得极险,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然而,宫内的反应却比他们预想的更快,也更诡异。
这日傍晚,夕阳西下,余晖将皇宫的琉璃瓦染成金色。殷若璃正与谢景宸商议着最后的细节,宫里的传旨太监突然到访,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召昭雪郡主殷若璃即刻入宫,且并非前往往常的御书房或金銮殿,而是直接前往钦天监!
钦天监?在这个敏感时刻?殷若璃心中警铃大作。难道皇帝听到了流言,起了疑心?还是李淳风那边有了关于星陨珏的“新发现”,特意让皇帝召她前往?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换上朝服,随着传旨太监匆匆入宫。穿过层层宫墙,钦天监那座布满天文仪器的院落渐渐映入眼帘。与别处的肃穆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金属的冷味。
踏入主殿,殷若璃一眼便看到了端坐于上首的皇帝,他面色沉凝,眉头微蹙,看不出喜怒。李淳风侍立在皇帝身侧,身穿钦天监官服,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而更让殷若璃心头一震的是,巴巴克竟然也在场!他身着西域服饰,站在稍远的位置,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微笑,眼神却如同毒蛇般,暗中打量着她。
皇帝、李淳风、巴巴克,这三个立场各异、彼此猜忌的人,此刻齐聚钦天监,究竟所为何事?
“臣女殷若璃,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殷若璃压下心中的惊疑,依循宫规屈膝参拜。
“平身。”皇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目光锐利如鹰,直直看向殷若璃,“殷氏,朕听闻,你近日在查探与‘星陨珏’相关的前朝遗迹?”
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而且直接传到了皇帝耳中!殷若璃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回陛下,臣女近日确实在整理先父留下的金石杂记,其中偶有提及星象古物与上古祭祀相关的传闻,但并未刻意查探什么遗迹。不知陛下此言从何而来?”
她矢口否认了“刻意查探”,将事情推到“翻阅先父遗物”上,既合情合理,又不至于显得刻意隐瞒。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追问,转而看向李淳风:“李爱卿,你将方才所言,再对郡主说一遍。”
李淳风上前一步,对着殷若璃拱手行礼,语气凝重:“郡主,老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那之前扰动紫微的‘客星’光芒渐盛,且运行轨迹隐隐指向京郊西山方向!老臣结合宫中珍藏的古星图反复推算,其对应之地,似乎正是一处上古祭祀之所。老臣担心,此乃不祥之兆,恐与‘星陨珏’的力量外泄有关,若任其发展,可能引动地气异动,酿成灾祸,危及京城安危啊!”
天象示警?指向京郊西山的祭祀之所?!
殷若璃心中巨震!这和李淳风之前“君臣相疑”“应在域外”的说法完全不同!而且,他口中的“京郊西山”,竟然与他们伪造的“上古祭坛”地点隐隐吻合!这是巧合吗?还是李淳风也被幕后黑手利用,误以为真?亦或是,他本就是同谋,在配合巴巴克演戏,一步步将她引入陷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巴巴克,只见他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论是有心查探,还是无心巧合。既然天象示警,又与‘星陨珏’息息相关,朕便不能坐视不理。殷氏,你自幼跟随令尊研习金石之学,对此类遗迹颇有涉猎;李爱卿精通天文星象,能辨明方位、解读预兆;巴巴克正使见多识广,通晓西域及中原各地古迹传闻。”
他顿了顿,下令道:“朕便命你们三人,即刻启程前往京郊西山,查探那处可能存在的上古祭祀遗迹!务必查明虚实,若真与星陨珏有关,需得设法安抚地气,消除隐患,不得有误!”
皇帝竟然直接下令,让她和李淳风、巴巴克一同前往那个他们设下的陷阱?!
这完全打乱了殷若璃的计划!她本是布局者,想要引蛇出洞,却没想到皇帝的一道圣旨,让她瞬间变成了局中人,还要与两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同行!
是皇帝看穿了他们的计划,故意将计就计,想借此引出幕后黑手?还是皇帝被巴巴克和李淳风(或他们背后的势力)蒙蔽,无意中成了他们计划的推动者?
殷若璃脑中飞速权衡利弊。抗旨不遵是死罪,绝不可行;遵旨前往,则等于亲自踏入未知的险境,身边是敌友难分的李淳风和虎视眈眈的巴巴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事已至此,退缩无用。既然计划有变,那便将计就计到底!她倒要看看,这钦天监之内,这京郊西山的古庙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魑魅魍魉!
刹那间,她做出了决定,垂下头颅,恭敬应道:“臣女……领旨谢恩,定不辱使命。”
夜色渐浓,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钦天监外,车马早已备好,李淳风、巴巴克先后上了马车,殷若璃深吸一口气,也踏上了前往西山的路程。
一场由皇帝亲口下令、目的地却暗藏杀机的“探查”行动,就此开始。表面上是为了安抚地气、消除隐患,实则是各方势力的暗中博弈。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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