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吗?如果不信 你可以躲。”
斯诺再次抬起了手。
但这一次,他的动作缓慢,给足了许鸮崽反应和躲闪的时间与空间。
许鸮崽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盯着斯诺靠近的手,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呼吸都屏住了。
他能看到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因为长期劳作而指节粗大,甚至有些变形。
他能闻到随着手臂靠近,带来的那股混合着药膏、汗水和银冠木汁液的复杂气味。
最终,斯诺手指触碰到项圈边缘,许鸮崽紧紧地闭上眼睛,但没有躲开。
冰凉的、带着布料粗糙感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他颈侧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战栗。
脖颈骤然获得自由的感觉,让他一阵眩晕,同时又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轻松感。
斯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三花猫灵巧地从某个角落钻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斯诺的裤脚。
斯诺蹲下身,将珍珠穿线,戴到三花猫毛茸茸的脖颈上:“这样,监控系统会继续显示…信号源还在这个房间里移动。”
“你跟我来。”斯诺道。
“去哪?”
斯诺走到书房的一侧,他挪开桌子,下面有一个暗阁楼梯。他示意许鸮崽跟上。
他们沿着旋梯向下,下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前方出现了一段看似是死胡同的、粗糙的石壁。
斯诺在石壁前停下脚步,伸出手,在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岩石凸起和缝隙间仔细地摸索着。
他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块颜色略深、与周围石壁几乎融为一体,但边缘似乎略有不同的石块上。
他用力向下一按,那块石头竟然微微下沉了几分,然后,他顺势向旁边一推。
“轰隆隆!”
一阵轻微石头摩擦声响起,紧接着,那块看似和周围石壁严丝合缝的石板,竟然缓缓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出口。
一股带着植物清香和泥土湿润气息的、属于外界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
外面通往那片茂密、幽深的银冠木密林的边缘。
斯诺率先侧身,敏捷地钻了出去。他站在外面,向还在洞口内的许鸮崽伸出手。
许鸮崽看着那只再次伸向自己的、戴着脏手套的手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他用手扒住洞口边缘,笨拙地向外一跳。
落地时,他脚踩在松软的土地和落叶上。
斯诺默默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低声道:“跟我来,小心脚下。”
他们紧贴着钟楼那巨大、冰冷、布满苔藓的岩石基座背面移动。
这里,茂密带刺的灌木丛和钟楼石壁之间,天然形成了一条极其隐蔽的、难以被察觉的狭小通道。
斯诺在前方带路,他对这条隐秘小径的熟悉程度,仿佛已经在这条路上往返了无数次。许鸮崽紧跟在后,心脏依旧在狂跳。
果然,在紧贴着钟楼基座行进了不算太长的一段距离后,斯诺停下了脚步,向上指了指。
许鸮崽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
那棵榕树巨大得超乎想象。
主干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无数虬结的气根从枝干上垂落下来,如同凝固的褐色瀑布,又像是一道道天然的帘幕。
而在那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巨大树冠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用木材和藤蔓巧妙搭建的、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的树屋轮廓。
它隐藏得如此之好,如果不是斯诺指明,任何人即使从树下经过,也绝难发现它的存在。
斯诺指了指从树屋边缘垂落下来的、一根看起来相当结实的粗麻绳,对许鸮崽说道:“我先爬上去。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拉你上去。”
说完,斯诺便抓住绳索,手脚并用,轻盈地攀上了高高的树冠,消失在那片浓密的绿叶之后。
许鸮崽在树下等待着,很快,另一根更粗壮、也更适合借力的绳索从树屋上被抛了下来,垂落在许鸮崽面前。
“抓住它!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斯诺声音从树冠深处传来。
许鸮崽看着那根粗糙的绳索,又看了看高高的树屋,用双手紧紧抓住了绳索。
“好了!” 许鸮崽朝上面喊道。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而稳定的力量立刻从绳索上方传来。
斯诺向上拉他。许鸮崽能清晰地感觉到,绳索另一端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是何等的坚定有力。
许鸮崽不需要自己用力,身体就被稳稳地、匀速地向上提升。
他视线终于越过树屋的地板边缘时,斯诺伸出双手,想要托住他的腋下,帮他最后一把力。
许鸮崽条件反射地,在双脚刚刚踏上树屋地板、站稳的瞬间,就立刻松开了抓着绳索的手,并且向旁边挪了一步,再次刻意地与近在咫尺的斯诺拉开了距离。
斯诺看着他这明显的疏远动作,默默地收回了手,没有说什么。
树屋用木板拼接而成,角落里有一个手工雕刻的、线条稚拙却充满童趣的小木马摇摇车,安静地放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很久很久以前,某个被遗忘的孩子,曾经将这里视为自己最秘密的快乐基地。
“好棒…” 许鸮崽忍不住轻声惊叹,这是他踏上这片土地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石制建筑,第一次呼吸到不受监视的自由空气。
尽管它如此微小,如此脆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他被那个小木马吸引,走过去,坐上去,身体随着木马的弧度微微前后晃动起来。
“这里真舒服…”
晃动着,他陷入了某种短暂的回忆,小声道:“曾经有人也答应过我,要给我造一个鸟堡来着…”
“你说什么?”
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干扰斯诺的听觉,他只看到许鸮崽的嘴唇动了动。
许鸮崽从回忆中清醒,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饰道:“没什么。我是说这个树屋,建的很美。”
“我给标记过。”
“标记?”
“你的画。”斯诺提示道,“我向你挥手。”
“哦,我想起来了!”许鸮崽惊喜道,“只有这一个点是深绿色,这里是安全的树。”
“没错。这里是安全的树。安全的树屋。”斯诺走到树屋敞开的窗口旁,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的树冠和下方林地的情况。
“许鸮崽,我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许鸮崽迟疑片刻,“方便吗?”
“我们是老乡。” 斯诺嘶哑道,“顺手的事。”
巨大的疑惑和一种想要看清真相的冲动袭来,许鸮崽脱口而出:“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你怀疑我?”斯诺身体僵硬一下,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这点可怜的距离。
“不是,你要救我。我肯定要记住救命恩人。而且,这根本不顺手,你带我揍,比一个人揍,危险多了。”
斯诺摇了摇头:“客气什么。再说,你不会想看到的。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
许鸮崽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猛地一下,将他脸上那张银白色的金属面具,掀开来。
面具脱离脸庞,发出一声轻响。
光线毫无保留地照亮了面具下那张一直被隐藏的脸。
许鸮崽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整张脸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遍布着暗红色和粉红色斑块的红肿状态,多处地方明显溃烂、流脓,结着厚厚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痂。
水疱破裂后留下的坑洼疤痕与新生的、脆弱的嫩肉交织在一起,使得五官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而扭曲,几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只有那双深陷在溃烂眼眶中的眼睛,在如此可怕的“画布”衬托下,显得异常明亮,此刻正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露而充满了惊惶无措。
许鸮崽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恐惧,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他盯着那张脸,大脑飞速运转,在记忆的碎片中拼命搜寻。
尽管被严重的皮肤问题所破坏,但某种深层的、骨相上的熟悉感,还是如同沉船后浮出水面的碎片,一点点拼凑…
突然,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顾家那座的祠堂…
“我认识你!” 许鸮崽猛地叫出声来。
斯诺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那光芒如此强烈,冲破满面伤痕。
“你是顾圣恩手下,祠堂那个!我还给你吃了我包的饺子!对不对?”许鸮崽越说越肯定。
斯诺缓缓地低下头,避开了许鸮崽探究的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许鸮崽激动地抓住斯诺的手臂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接触,急切追问道:“斯诺先生!顾圣恩派你来救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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