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够抵达那条航线,游轮上的船员一定会认出他。
毕竟,他曾经是那个经常登上财经杂志封面的顾圣恩。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现实冲淡。
斯诺看向木屋地上被放倒一块镜子。他立起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怪物。
斯诺摸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怪物也在摸脸。
他掏出口袋里的香蕉,镜子里的怪物手里也有一个一根香蕉。
斯诺伸手朝那个怪物摸去,触碰到冰冷的镜面。他没有摸到怪物,他摸到了自己。
这竟然就是他的脸。
斯诺对着镜子说:“我是顾圣恩...许鸮崽,我是顾圣恩。”
怪物露出可怕的微笑表情,像是巧克力圣代浇上点火的汽油,那张脸呼之欲出,面目可憎。
这怎么可能是顾圣恩。
斯诺立刻收回手,摇头道:“我不是他。顾圣恩不是这个样子!”他布满伤痕的手,抚摸着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痕,“我不是...我不能是他...”
很快,他甩开了这个念头。
认不认出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许鸮崽能得救,只要那五百个地下城人能重获自由,他是不是顾圣恩,又有什么要紧?
斯诺立刻盖上镜子,戴上面具,像是对自己念魔法般道:“我不是顾圣恩,我是斯诺,我是斯诺...”
继续工作,在航海图上补充着细节:潮汐时间、季风方向、可能遇到的洋流...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远处,山崖上那座钟楼,传来了沉闷而悠远的报时钟声。
午夜了。
新的一天,再次来临。
斯诺吹熄了那盏耗尽了最后一点灯油的油灯,树屋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一片漆黑之中,听着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恒的风吹过银冠木林发出的、如同无数冤魂呜咽的沙沙声响。
明天,他还要继续去给许鸮崽上课,继续扮演那个令人厌烦的、笨拙的语言教师。
但只要一想到墙壁上那张刚刚被更新标记的航海图,想到那条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mS集团新航线,他就觉得,胸膛里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似乎又重新跳动起一丝微弱的力量。
也许…也许还有机会。
也许…
就在这时,他手伸进口袋,去摸那个香蕉。
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却是几颗圆润、冰凉、带着坚硬外壳的物体。
斯诺愣一下,疑惑地将它们掏了出来。
他看清了手中的东西,是三颗荔枝。
颗颗圆润饱满,红艳艳的外壳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和他白天在许鸮崽房间果篮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
这是…
斯诺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跳动起来。
许鸮崽偷偷地将这三颗荔枝,放进了他的口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以及排山倒海般狂喜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白天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卑微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三颗小小的、冰凉的水果彻底洗涤融化。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太急,眼前甚至一阵发黑,差点摔倒。
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三颗荔枝,仿佛攥着的是整个世界失而复得的温暖。
他像个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孩子,又像个在沙漠中濒死时突然发现绿洲的旅人,在这狭小黑暗的树屋里,忍不住笑起来:“许鸮崽真是大好人,我这么难看,他还给我吃的。他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顾圣恩抱着那三颗荔枝沉沉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的采摘工作结束后,斯诺身上那混合着汗液、泥土与银冠木汁液的气味似乎比往日更浓重了些。
他按照课程安排,和许鸮崽一同在那间临时书房,进行着曼德拉要求的语言课。
许鸮崽眼帘低垂,不言不语,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三花猫,没有任何认真听讲的意思。
两名侍者听了半节课也哈欠连天的走出门外看守。
斯诺走到那扇面向茂密银冠木林的窗户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他转过身,朝向坐在地上的许鸮崽。
“来这里。” 斯诺小声道。
许鸮崽没动。
斯诺急于向他指明某个方向,伸手靠近他。
许鸮崽猛地向后撤站起来,隔开半米距离。
斯诺深陷的眼睛在面具后黯淡了一瞬,然后,那只手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无力感,垂落下去,重新紧握成拳,藏在了身侧。
“看到下面那片…颜色看起来更深、更密集的树丛了吗?” 他示意许鸮崽看向窗外下方那片浩瀚森林,“往那个方向,一直往里,大约走三百步…会有一棵三百多岁的古榕树。”
许鸮崽向下眺望,密林在视觉上几乎是一片银绿,难以区分细节。
凝神细看,捕捉到了一片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重、更为深邃的阴影,像是一小块墨绿色的补丁,镶嵌在无边的银色画布上。
斯诺声音低沉而沙哑:“那棵榕树的树冠里,藏着一个树屋。”
许鸮崽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咚咚地撞击着胸腔:“树屋,你怎么找到的?”
“我经常在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到处溜达。那里很隐蔽,非常安全…曼德拉的人,从不会去那里巡查。”
自由的诱惑如同伊甸园的蛇,在许鸮崽心中嘶嘶作响。他想到了脖子上那个冰冷坚硬的禁锢。
他抬手,摸了摸那个做工精致却象征着绝对奴役的珍珠纽扣:“这个,他们会说…离开一定范围就会…”
斯诺再次抬手,径直朝着他脖颈间的项圈伸去。
“别碰我!” 许鸮崽像是被蝎子蜇到一样,抬手拍开了斯诺伸过来的手。
“不会爆炸的。” 斯诺声音低沉,他收回手,不再试图靠近,“那是他们用来控制人心、制造恐惧的谎言。我查证过。索拉玛当年进口这批定位装置时,采购的是恒远集团的设备,本来就用于宠物。
这种纯粹的民用定位产品,根据国际公约和出口条例,根本不允许、也不可能含有任何爆炸性物质。所有的‘爆炸’传言…都只是意识形态操控的、虚假的控制手段。”
许鸮崽瞪大眼睛:“不会…死?”
“不会。”
“万一呢?” 许鸮崽依旧无法完全相信。
斯诺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你害怕那个‘万一’吗?”
许鸮崽抿紧了嘴唇,又摸了摸脖子上珍珠:“要是真炸了…我们俩可就一起死在这里了。”
斯诺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被取悦了:“这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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