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抿紧肿胀的嘴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默默地转过身,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地压进心底最深处,开始机械地、麻木地采摘那些带着毒性的银色叶片。
采摘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在他心上划开一道新口子。
当天晚上,斯诺借着被分配去检查采茶点设备时,再次绕路来到了位于钟楼后方山坳里的、一个废弃的物资临时分配点。
月光照耀着坑洼不平的碎石路和周围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他在一辆锈迹斑斑、早已被遗弃的购物车旁停下脚步。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和远处灯塔偶尔扫过的光柱,在杂物堆里仔细地、近乎偏执地翻找着。
曼德拉的宫殿里经常会把有点瑕疵的食物扔在这边。他在一个破旧纸箱底部,他发现一根香蕉。
香蕉外皮已经有一点黑褐色的斑点,整体还是非常好的。
金灿灿。
顾圣恩将它捡出来,用自己相对干净的内层衣角,极其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香蕉的表皮。
第二天下午的语言课上,斯诺内心挣扎、犹豫很久。那一根香蕉在他怀中,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
直到课间休息,曼德拉如同例行巡查般来过又离开之后,斯诺才终于鼓起了那点残存的、可怜的勇气。
他背对着许鸮崽,动作迟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一根被他用体温焐着、用衣角仔细包裹好的香蕉。
他将它放在许鸮崽的书本上,目光透过面具,紧张地落在许鸮崽脸上:“给你的。”
许鸮崽原本正望着窗外发呆,闻言懒懒地抬了抬眼。
“不用给我。”许鸮崽声音冷淡,“曼德拉早上刚给我送来了新鲜空运到的水果。” 他说着,随意地抬了抬下巴,指向教室角落那个铺着深红色丝绒、造型精美的多层果篮。
篮子里,鲜红欲滴、颗粒饱满的草莓堆叠如小山,旁边是晶莹剔透、仿佛包裹着玉液的荔枝,甚至还有几颗在这个季节和地点都显得极为罕见的、金黄色的芒果。
“你可以吃那些。”许鸮崽补充道,“反正我也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斯诺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那一根被他视若珍宝、揣在怀里捂了一路、甚至带上了他体温的香蕉,此刻仿佛突然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他看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边的水果,然后走到果篮边,从最上面拿起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
斯诺咬了一小口。
甜美丰沛的汁液瞬间在口腔中炸开,他强忍着不适,咽下了那口草莓。
然后,他又从那串荔枝中,仔细地挑选了一颗最饱满、颜色最鲜润的。
他笨拙地、用戴着不那么灵活手套的手指,一点点剥开那粗糙的外壳,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如同白玉般润泽的果肉,汁水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举着那颗剥好的、完美无瑕的荔枝,重新走到许鸮崽面前,递到他眼前。
“给你吃…” 斯诺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期待,仿佛这是他能付出的、最后的、也是最干净的真心。
许鸮崽眉头立刻蹙紧,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与排斥。
他整个身子猛地向后仰去,再次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整天戴着脏手套东摸西摸,谁知道上面沾了多少毒素?” 许鸮崽语气尖锐,带着毫不留情的指责,“不干净。”
“我来之前…特意换了…新的手套。”斯诺急忙解释,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破碎,他甚至抬起双手,想要证明那手套虽然旧,但确实是清洗过的。
许鸮崽根本不想听,冷冷地别过脸去,视线投向窗外,彻底切断了对视的可能:“你碰过的东西,我不会碰。不用给我。拿走。”
斯诺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地、像是电影慢镜头般,收回了那只举着荔枝的手。
他默默地、将它放进了自己面具下的嘴里。甘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却比任何毒药都要苦涩,一路灼烧到他的心底最深处。
他不再说话,将那几根被视为垃圾的香蕉,重新包裹好,收进自己怀里。
然后,他退回到教室他惯常待着的角落,背对着许鸮崽,拿起那本破旧的阿拉伯语诗集,继续念诵着那些关于流浪、爱情和绝望的古老悬诗。
“斯诺。” 不知过了多久,许鸮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机械的诵读,他叹了口气,“我其实…这些阿拉伯语,我四年前来索马沙进行医疗支援前,就简单学过了。前段时间十多个老师教,基本听读,没有问题。”
许鸮崽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也别再说话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
“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许鸮崽不耐烦的攥紧拳头,他满脑子都是顾圣恩和林暮上床的画面,他无法专心看书,也更不想被人打扰。
斯诺喉结滚动,他低头想看一眼手表掩饰尴尬,但手腕上空空如也。
那块价值连城、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力和财富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连同他身上所有能与过去身份产生联系的通讯设备、饰品,早在他半年前被曼德拉的手下押送到这个魔鬼岛屿的那一刻,就被粗暴地收缴毁坏,不知所踪。
许鸮崽叹了口气,抿抿嘴道:“对不起,和你无关。我最近心情不好。”他补充道,顺手打开了曼德拉新送给他的收音机。
许鸮崽调频收音机,几首老歌穿出来,一个嘈杂的国际海事频道里捕捉到的一个中文电台。
电台里传来男声:“全球500强企业,顾岭集团今日被洛式地产正式收购。顾岭集团总裁顾圣恩目前还在全球通缉中,据估计...”
这天晚上,斯诺在月光下,从银冠茶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枝叶划破衣袍,在他手臂上留下新的血痕。
他来到那老树前,在那茂密的树冠里有他的木屋。
他爬上树冠,走进树屋,摸索着点亮了一盏用废弃玻璃瓶和棉绳自制的小油灯,驱散了一小片黑暗,照亮树屋内部。
墙壁上,是用炭笔密密麻麻、细致描绘出的地下城结构草图,标注着可能的通风管道、守卫巡逻间隙以及未被监控的盲区。
旁边是更加复杂的、分步骤的造船示意图——如何利用收集到的废旧木材、防水布、甚至浮力足够的废弃塑料桶,拼凑成一艘足以在相对平静的海面上航行的小船。
墙壁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虽然粗糙、却标注得极其详尽的手绘海图。
斯诺拿起一小截炭笔,在加勒比海中央画上细细的航线。
“时间不多了。mS游轮环球航线…” 斯诺指着那条线,“顾岭集团业务被收购后,船可能不来了。要快点造好船,去到那条航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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