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个好东西!”老牛凌山君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瞪向把他扔出来的那帮人,“钱我会还!五百年后连本带利一文不少!就算我还不上,也还有我们宗门……”
“什么宗门?”
“飞云仙宗!”
“没听过。”那几人冷笑一声,展开早已拟好的字据,抓起他的手便按了个手印。
连输两场后,老牛凌山君再输一场就将失去比赛资格,于是不敢再次踏上擂台。
他终日泡在赌场里浑噩度日,又欠下一身债,最后连身上的软甲和玉牌都抵押了出去。
如今,他又被人从妖族居住的域区赶了出来。
妖族的圈子就是这样,你可以输,但不能躲。
他回到了客栈,衣服也没脱,一头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再不愿动弹。
我和他同住一屋,他整日瘫在床上昏睡,我和小六再想趁夜溜出去,可就难了。
各大宗门为何盯上熊可可,这事儿我和小六刚理出些眉目,眼下却不得不暂时搁置。
为了让他振作起来、重返擂台,我试了很多法子,带他去客栈后的温泉泡澡,领他去勾栏听曲解闷,陪他喝酒散心……还一遍遍跟他讲那些“爱拼才会赢”的道理。
我说:“输给别人,那是别人本事;不敢上台,就是自己无能。”
可他年纪大了,吃过的盐比我知道的鸡汤都多,现在已经百毒不侵。
最后我实在没辙,只能对他说:“只要你肯上擂台,我自有办法让你赢。”
他从被子里坐起身,认真地看了看我:
“信你?我还不如继续做梦。”说完,他又直挺挺倒回去睡了。
就这样,他白天睡觉,晚上让我们请他去东都酒楼喝酒,脸色竟然一天比一天红润起来。
天还没黑透,老牛就拉着我们去了东都酒楼,选了二楼靠窗的雅座。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我:“八九,这酒钱是杜二姐出的?”
“不是。”
“是你掏自己的钱请我?”
“是……你心情好点没?明天上擂吧,越往后越难打。”我总不能告诉他,这几天小六吃了不少修行者,钱是从他们身上“搜刮”来的吧。
他愣了愣,挥手道:“再来一坛仙人醉。”
小六忍不住跳上桌:“蝼蚁,枉费……”
正在这时,几个身着蓝色长衫外衣的宗门少年上楼,一眼瞧见我们,便围了过来。
老牛凌山君以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当即站起身。
谁知他们却绕过他,全都盯着桌上的小六。
“这不是飞云宗那姑娘的灵兽吗?”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年认出了小六。
“还会喝酒……真可爱,能摸吗?”一个圆脸小姑娘小声问。
“不能摸!”小六龇了龇牙。
我有些意外,他们宗门的老天师就是败在小六手下,这些人竟毫无敌意,便问:“老天师近来可好?”
“还不错。”圆脸姑娘眼睛仍黏在小六身上,心不在焉地答。
“可我听说老天师失踪了,你们不担心?”我又问。
“太师叔本就不愿来这儿,是宗主命他带我们见见世面。如今不知去了何处,或许是访友去了吧,师叔已向守军报备过了。”那个面容白净的少年随口答道。
他们这一围观,引得整个酒楼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我刚才就觉着是那只灵兽!”
“张师兄,你快来看,这不就是把你打下擂台的那只吗?”
……
我将小六揽进怀里,好不容易打发走众人,放下雅座的门上的竹帘,却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致,准备结账离开。
老牛凌山君却执意要把新上的酒喝完:“还有这么多菜没动,太浪费了。”
他埋下头,一口酒、一口肉,闷声吃了起来。
我轻叹一声,低声对小六说:“这几日擂台赛,你风头出得太大,现在走到哪儿都太扎眼了。”
小六悄声说:“这有什么难,我变作人形不就行了?”
“就凭你变长剑那点本事?还是算了吧。”
“我不是‘变’,我是有人形本体的。”
我微微一怔,这世间的神魔妖灵虽皆可化人形,但小六来自冥界,原非此间生灵,难道是因为沐瑶用面团为它重铸身躯之后,它也拥有了属于此世的人形本体?
只是它来自冥界,该是怎么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你变来我看看,只要别太吓人就行。”我难免有些好奇。
它在我怀里竟显出几分羞涩,“我身上没穿衣服,在这儿怎么变?”
我抬头望去,方才那几个少年就坐在不远处,外衫已脱下随意挂在柱上。
小六倏然跃起,叼起桌上一根竹筷,一阵清风掠过,一件蓝衫便从窗口飘了出去。
不多时,我听见楼下的喧哗声骤然静了下来,难道是来了什么宗主长老之类的大人物?
随着不疾不徐的上楼脚步声,一缕清幽冷香悄然飘来,似月下初绽的寒梅,又带着几分冥河畔曼珠沙华的缥缈。
伙计正托着空酒坛要下楼,忽地愣在当场,酒坛脱手落地,“砰”地碎了一地。
整个酒楼霎时鸦雀无声……
雅座门上竹帘轻响,被一只骨节匀称、白皙胜玉的手缓缓挑起。
一位身着略显宽大蓝衫的绝色女子,走了进来。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竹筷松松绾起,几缕青丝垂落颈侧,肌肤胜雪,身姿纤秂合度,虽只穿着寻常宗门弟子的蓝衫,那布料却仿佛被月华浸染过,随着她的步履流转着淡淡清辉。
老牛凌山君睁大了双眼,刚塞进嘴里的鸡腿掉了出来,伸手指着那蓝衫女子,
“你……是小六?”
“蝼蚁,只知道吃喝的酒囊饭袋。”那蓝衣女子扬起秀眉不屑的扫了他一眼,便坐到了我的边上。
“对,我是蝼蚁,你成功激起了一只蝼蚁的欲望。”老牛凌山君用袖子抹了抹嘴,“我是说你成功的激起了我好胜的欲望,我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回去,如果不能百胜,我就不回来见你。”
他向我借了钱,要去赌场赎自己的软甲和玉牌。
刚出门口,又折返回来,一把抓起桌上的半坛酒,拍了拍我的肩,“不是哥哥信不过你……酒不能多喝,我带走了。这么晚了,你带小六早点回去。”
待他走后,小六张口哈哈大笑:\"早知这般容易就能激他回去,先前何必费那么多口舌。\"
\"我们也走吧。\"我起身道。
\"去哪?\"
\"去赌场,\"我望向窗外夜色,\"会会那位老天师。\"
果然不出所料,失意潦倒的老男人若不回家,多半就窝在赌场里消磨光阴。
我们在赌场门口找到了输得一干二净的老天师,他比老牛凌山君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值钱的物件,连同玉牌在内,都抵押了出去,最后被人轰了出来。
小六撞开时空裂缝,我们带着他离开了万神殿。
几经辗转,落脚在一处不知名的荒山野岭。我和小六都用面字符遮了容貌。
“老天师,冒犯了。”我执了一礼,“伤可好些了?”
他负手而立,只哼了一声:“伤?……这伤是好不了的了。”
仰头望向中天冷月,他忽的朗声吟道:“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他转身看向我们,淡然一笑:
“能在赢的时候退场,才是真正的赢家,可惜我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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