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阵法,是昆裔拘的最终一重,洄溯。
是国卜师襄公、她父王临终前,方才告知之于她。
这位忠心守护了天瀚两百余年的神通国卜师,也走到尽头了,唯余最后,病榻上风烛残年之人,唤来她、颤巍巍道,“吾儿曦…且明,吾一生在卜,卜之天瀚,时常为凶,恐国难当头。”
“…吾予汝昆裔拘,是待汝目有苍生、心怀天下时,则昆裔不为拘、洄溯万解,只需吾儿曦集成。届时便国难出,昆,众也;裔,远也;吾儿曦将于会圣神碑前,以阵洄溯,若可达集成、方解。”
“天瀚会圣神碑源于上古五色石,有通天地、复原力。天瀚高祖清帝观其石冕纹路、恢宏玄妙,遂遣人始建于五大门、三大殿中枢,追忆九洲古赋,将列吾等黄泉者,汝一起阵,当是昆裔共解之…”
可是如今,天之破晓,常夏曦并未达集成,仅得复原力一二,可她却是反被夺舍得厉害。
不过那时她不明,误以为是她道行不行、天地不承,便作罢。毕竟再下去,仅是徒增己灭亡。
她艰难地拔剑起身,苍老着遥首东阳,焱焱朝光所及,天瀚星闱已完好无损。
然,她心下隐隐有感。
国难、祸乱,恐不止于此…
她思忖着,渐渐染上冷酷,持剑一步步踏入三大殿内,取了传国玉玺,拟旨,后即刻动用自己的势力,把控住整个天瀚星闱。
而此时的九洲…风雨飘摇,更是百废待兴。
回想崇帝三十年,始求仙途,三秋后尊为太上皇;次年便更为,胥帝元年。此时的诸侯各国,已于边塞交境兵戈扰攘,大吞小、强弱各有盟。
这王朝更替本不足为奇,怪就怪在,“胥帝”。
蛊惑太上皇、召入废太子羿,于会圣神碑前大办天祭…呵,成仙?长生?
到头来,一朝邪法阴谲十年妖兽乱道。
从兵将到百姓,从凡人到修士,皆倾城而出、不遗余力……仅那一年啊,已是千帆过尽。
战士,牺牲了。
修士,陨落了、覆没了。
才堪堪镇下妖兽惊变,紧承之,风云突变,灵赋者横空出世、锋芒尽显。
其中者,那久不归之人,上斿,极佳。
仅一眼,此人已今非昔比,不为凡亦不为仙。她便毫不犹豫地以当年之事、他为之一诺,留他、遣他去为天瀚收揽、整顿灵赋之者。
…尔来,十年有矣。
如若不是她,他或许,依旧是从前那般人如其名的,一青衫、不系舟,寻履迶天下,无须青眼客,勿以三尺桐…
烟浔霁岫,餐霞客,上斿是也。
…罢了,前尘往事如烟如雾,皆去罢。
殿内,常夏曦散尽锋芒,不由得低头笑笑。
随后,她也转身离去,珠缨鎏冠,锦绣曳地,走过了鎏台的烛火烨烨、逐一没入那暝曚的夜阑处,像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这人啊,欲独善其身,得讲个缘法、得破则业障…
今她,不恨、不悔。
……
“何时?”
残崖老树,枝蔓却是万花灼华。那声低语自蔓蔓日茂轻抚过,渺远似幻觉。
时霎,万花丛中有一人,背对苍茫,除去鸦发三千,通身的衣雪白。
他置身于残崖幽谷云漫漫中,经得天地瑶烟氤氲,如同淡墨轻岚的水墨画,遥袅着积墨又分染,白的简花的繁,似与不似间,是岁月悠悠语,“约莫…”
语间微顿,一并俯身,莳花弄草的动作不停,随意道,“快了。”
此一句,风无徐徐、花无欣欣,万籁俱寂。
那另一人还是现身而来了,凌衣冠发、多少为华;两厢较,即若一庙堂之高、一江湖之远。
“绪氐,没道理如今还是这般。”
“我知。”绪氐一如那日,无喜无悲、淡漠于世,“艮无需问,今后,端看曼姒玘。”
对方,隐宗者,艮,亦是淡漠至极,“还是慢了,你且‘催一催’。”
“催?”
绪氐正垂眸凝视着那朵兰花,闻此不由回眸淡问,“拿这天下去催么…公子艮果真政客,无良无心、无情无义。”
艮一化至云端、侧首遥望,于飘逸烟海里落落穆穆,“虚境罢了,何必论这些。”
“…嗯。”绪氐可有可无地应了声,便继续浸没在一派云漫漫中莳花弄草。
两者这时,倒也微妙的相似,如出一辙的渺远、淡漠。
艮回首,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是事可可。毕竟,这万千的瑶草琪葩,于他而言,同一现昙华、水流花谢别无二致。
这里所有的一切,均不亚于死后盛装。
而这,还是他从宗师嵚那,窥得一二。
于是,他起疑了,此一世间,到底是谁真真假假,或者是全然假假真真?
直到那日的异象雨夜,他察觉到了那位洳华夫人的存在,进而发现了绪氐,这位身负本源之力的存在。
却原来…均为假。
绪氐反倒是找上了他…合作。
至于原因…姑且说是他有自己的想法。这想法又不同于曼姒玘的心思,他是淡漠一切,仅一心单纯地想探究这一世间,为何假。
既如此,哪怕绪氐别有意图,他也与之共谋了,他万事不在乎、唯求一问。
那绪氐又从不明说,不过无妨,他就自己去寻求解答,更有期待。
之后便是,看着曼姒玘一点点由着自己的心思走出的一步步,后边,是绪氐给出佛芈术之解,他再给了绮。
不外乎的,绮那日瞬间就破了曼姒玘省亲的障眼法,继而追上棠和彦那边,一同狙击这怪诞之人。
后面就是,那里的…都死了。
紧随其后的,绪氐又用天道雷霆逼得曼姒玘避无可避,只得匆忙找上那引得前时异象雨夜之人,九璃淓。
这就又是,打乱了许多“假东西”。那绪氐便“应了”曼姒玘所想、没空杀她了。
但今时,越是接近了这最终的答案,他倒有些等不及了…
艮渺远着,迈步踏空,往天际走去,身影瞬息消散。
绪氐还是那样,好似于这外界,已无知无觉,权当是无人足至。
…此两者其实,更是同出一脉的古怪,与共谋之,一者谋去意中人,一者谋去总角交。
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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