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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寺敲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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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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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在沙发上,被那三个天马行空(且极其不靠谱)的求婚方案轰炸得身心俱疲,我感觉自己不是要求婚,而是要去策划一场颠覆三界的军事行动,而且盟友还全是猪队友。

“行了行了,”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了还在试图争论谁的方案更“优秀”的三人组,“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具体的……具体的我再自己琢磨琢磨。”

我坐直身体,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如刀,依次扫过齐天、黑疫使和赵云的脸。

“但是,兄弟们,听好了,”我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刚才我们说的所有话,每一个字,都是最高机密!绝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苏雅知道!哪怕一丁点风声都不行!”

我深吸一口气,用上了最严重的威胁:“谁要是说漏了嘴,走漏了消息,坏了我的大事……”我顿了顿,恶狠狠地补充道,“我就……我就去跳忘川河!我告诉你们,我说到做到!”

虽然忘川河现在理论上归我管,我跳下去大概率也死不了,但姿态必须做足!

店里再次安静了一瞬。

然后——

“噗嗤!”黑疫使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哈哈哈!”齐天更是直接拍着大腿狂笑起来,“跳河?小子,你这威胁……哈哈哈,俺老孙还以为你要清理门户呢!吓俺一跳!”

就连赵云也忍俊不禁,嘴角上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气得肝疼:“喂!我是认真的!很严肃的事情!你们给我重视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齐天止住笑,跳过来又想拍我肩膀,被我敏捷地躲开,他也不在意,咧嘴笑道,“放心小子!俺老孙嘴巴最严了!保证不告诉苏丫头你要跳河……啊不是,要求婚!”

黑疫使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悠悠地说:“阿弥陀佛。李施主放心,本座乃出家人,不打诳语……嗯,通常不打。此事关乎李施主终身幸福与颜面,本座自当守口如瓶。”只是他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可信。

赵云最是可靠,他郑重抱拳:“安如兄敬请宽心,云绝非多舌之人,此事定当烂于腹中,绝不敢误了兄长大计。”

虽然他们的保证听起来还是有点让人心惊肉跳,但我也知道,这已经是这群活宝能给出的最正式的承诺了。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现实:“……行吧,信你们一次。”

心里的石头勉强算是落地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悬着——到底该怎么求婚?指望他们是没戏了,还得靠自己……或者,再找找别的外援?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风铃响动,苏雅拎着一个小购物袋走了进来。

“咦?你们干嘛呢?一个个表情怪怪的?”她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狐疑的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扫来扫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挤出笑容迎上去:“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讨论……讨论猴哥刚才吹的那个牛逼到底靠不靠谱!”我迅速甩锅给齐天。

“啊?对!对!”齐天反应极快,立刻接茬,又开始手舞足蹈,“俺跟你们说,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那太白金星老儿……”

苏雅显然对猴哥的陈年吹牛故事没什么兴趣,撇了撇嘴,把购物袋递给我:“喏,你要的香薰,日期新鲜得很。真不知道你突然纠结这个干嘛。”她又看了看还堆在餐桌上的碗筷,挑眉,“碗还没洗?李安如,你刚才不是说急着要洗吗?”

“洗!这就去洗!”我如同拿到了特赦令,一把抓过购物袋,几乎是逃离现场般冲进了厨房。

身后传来苏雅疑惑的声音:“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以及齐天他们含糊其辞的附和:“没事没事……”“小子可能就是吃撑了……”“嗯,定是如此。”

我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洗着碗,一边脑子里还在疯狂运转。

戒指!场地!形式!惊喜!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齐天他们的方案是彻底废了。

难道真的要靠自己苦思冥想?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直到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进消毒柜,我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厨房。

客厅里,苏雅已经重新窝回沙发看她的剧,齐天和黑疫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扑克牌,正在玩一种我看不懂的、似乎用上了神通力量的诡异牌局,赵云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一本《现代家电维修大全》...那是项羽之前留下的。

看起来一切如常,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且毫无成果)的求婚研讨会从未发生过。

我稍微松了口气,也凑到沙发边坐下,假装看电视,实则眼神飘忽,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接下来的时间,我度秒如年。电视里演的什么完全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各种混乱的念头。苏雅偶尔跟我搭句话,我也回答得心不在焉,惹得她又用那种“你肯定有问题”的眼神瞄了我好几次。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大家各自散去回房休息。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求婚大业像一只兴奋的跳蚤,在我心里蹦跶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爬了起来。几乎一夜没睡,但精神却因为那股莫名的兴奋和焦虑而异常清醒。

我轻手轻脚地做好早餐(简单的面包牛奶),等到苏雅和他们陆续起床吃完,我便像往常一样,走到店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大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城市苏醒的喧嚣。阳光透过门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心理咨询”的小牌子在风中轻轻晃动。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无数个清晨一样。

我坐回那张属于我的办公椅后面,打开电脑,假装整理预约记录,但心脏却因为紧张和期待而跳得有些快。

生意?今天最好别来什么麻烦的生意。让我安安静静地想想正事……

等待了大约半小时,店里暂时没有客人上门。齐天叼着根油条跑去街口看老头下棋了,黑疫使据说要去附近的寺庙“交流学习”(我怀疑他是去踢馆),赵云则在后院练习枪法(用一根拖把杆代替,以免惊世骇俗)。苏雅在里间整理案例资料。

时机正好!

我做贼似的拿出手机,飞快地翻到陈九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陈九干练而略带恭敬的声音:“老板,早。有什么吩咐?”

我捂住话筒,压低声音,仿佛在进行什么地下交易:“喂,九哥,是我。”

“听出来了,老板。您声音怎么……有点虚?没事吧?”陈九的听力一如既往的敏锐。

“没事没事!”我赶紧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正常点,“那个……问你个事儿啊,嗯……私事儿。”

“私事?”陈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奇,“老板您说。”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脸上有点发烫,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那什么……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想要求婚……你会怎么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

“噗——咳咳咳!”陈九显然被呛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好半天才缓过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笑意,“求……求婚?!老板?!您要向苏雅小姐求婚了?!真的假的?!太好了!咱们暗河终于要迎来女主人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兄弟们知道了肯定得乐疯!”

我都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眉飞色舞的样子。

“嘘!!!小声点!小点声!”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对着话筒低吼,“保密!绝对保密!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是先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扣你全年奖金!不!把你发配去玄冥渊给无支祁当搓澡工!”

电话那头的陈九立刻收声,但笑意还是透过听筒传过来:“明白明白!老板放心!我嘴严着呢!绝对烂在肚子里!这可是惊喜嘛,我懂!”

听他这么说,我才稍微放下心,揉了揉眉心:“唉,别提了。昨晚我试探了一下猴哥他们几个……”

我把齐天的“南天门灯光秀”、黑疫使的“忘川河底结界诵经”、赵云的“汉代古礼全套”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说完,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

良久,陈九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和理解:“……老板,您辛苦了。这几位爷……确实不是商量这事的最佳人选。”

“何止不是最佳!简直是灾难!”我痛心疾首,“所以我才找你啊!你脑子活络,路子又野,见过的世面多!赶紧给我头脑风暴一下,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浪漫的、特别点的,但又别太夸张的方案?”

陈九在电话那头沉吟起来,我能听到他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的声音。

“嗯……求婚啊……”他慢悠悠地说,“这可是技术活。既要体现诚意,又要制造惊喜,还得符合苏雅小姐的喜好……老板,您觉得苏雅小姐更喜欢哪种风格?盛大的?温馨的?私密的?还是有点冒险刺激的?”

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这才发现,我光想着要求婚,却连苏雅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形式都没仔细想过。失败!太失败了!

陈九似乎听出了我的窘迫,笑了笑:“老板,您也别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这样,您容我好好想想,也动用点资源,搜集一下现在流行的、成功的求婚案例,结合您二位的具体情况,给您弄几个备选方案出来,保证既安全又浪漫,还不至于像大圣他们那样……嗯,那样别出心裁。如何?”

听到他这番话,我简直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看看!这才是靠谱的属下!这才是能办实事的人!

“好好好!太好了!九哥!还是你靠得住!”我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那就交给你了!尽快!要快!但是……一定要保密!绝对保密!”

“放心吧,老板!包在我身上!”陈九信心满满地保证,“一有初步想法,我马上向您汇报。”

又再三叮嘱了他一遍保密之后,我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具体的方案还没影,但找到了靠谱的外援,总算让我看到了一丝曙光,心里的焦虑也缓解了不少。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门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假装落在门口的街道上,期待着今天最好没有什么奇葩的客户上门,让我能安安静静地……等待陈九的“头脑风暴”结果,顺便,也做一做我的白日梦。

或许,可以偷偷在网上搜一下戒指的款式?

我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起来。

犹豫着是该先搜“求婚戒指款式”还是“浪漫求婚创意”,店门口那串老旧的风铃就毫无征兆地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像一把小锤,敲碎了我刚刚升腾起的、带着粉色泡泡的思绪。我下意识地迅速锁屏,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然后才抬起头,脸上迅速挂起职业性的温和笑容,看向来人。

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男性,看起来大概二十三四岁,刚出校园步入社会不久的模样。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眼底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像是长期被睡眠问题困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进门时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确认有没有什么东西跟着他。

“请进,随便坐。”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客户椅,语气尽量放松。

他略显拘谨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又快速扫视了一圈咨询室的环境,目光在角落里阴影稍重的地方多停留了一瞬,这才慢慢地、几乎是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显得有些僵硬。

“您好,”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我……我叫张轩,弓长张,车干轩。在网上看到您这里的咨询信息。”

“张先生你好,我是李安如。”我微笑着回应,拿起桌上的记录本和笔,做出准备的姿态,“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可以先聊聊,是什么让你决定过来这边看看的吗?”

张轩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攒勇气。

“我……我觉得我最近状态非常不好。”他终于开口,语速有些慢,带着一种深深的倦怠感,“我才上班不到半年,租了个单间配套,一个人住。但这段时间……就感觉特别特别累,不是身体上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情一直很低沉,提不起劲,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晚上也睡不好,要么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要么就是睡着了,不停地做噩梦,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比不睡还累。”

我一边记录,一边点头表示理解:“睡眠问题和情绪低落确实是相互影响的恶性循环。持续多久了?有去医院看过吗?比如排除一下生理原因,或者评估是否有抑郁、焦虑倾向?因为长期的情绪问题确实会导致躯体化症状,严重时甚至可能出现一些感知觉上的异常,比如幻听或者幻视。”

这是很常规的询问方向。许多严重的心理疾病,如重度抑郁或双相情感障碍,在极端情况下都可能伴随精神病性症状。

张轩却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没有!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我上学的时候是校足球队的主力,身体一直很好,性格也挺外向的。上班这半年虽然压力大,但也不至于……而且我去医院全面检查过了,查了血,做了心电图脑电图,医生都说我身体没问题,有点神经衰弱,开了点安眠药,但吃了效果也不好。”

他的否认很迅速,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精神病”标签的焦虑。这很常见,很多人对心理问题抱有羞耻和恐惧。

“我明白。”我放缓语气,“身体检查没问题是最好的基础。那……除了情绪低落、失眠多梦、感到疲惫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让你觉得特别困扰,或者……比较奇怪的经历?”我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张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手指绞得更紧了。咨询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神秘和……恐惧。

“其实……最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是因为一个手机软件。”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就是那种……录梦话的App。那段时间我不是老做噩梦嘛,就好奇自己会不会说梦话,就在手机上下了一个。刚开始觉得挺有意思的,有时候能录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或者磨牙的声音。”

他的叙述开始变得具体,我也集中了精神。

“但是……大概半个月前吧,”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有一次回放录音,听到了一段……很奇怪的内容。”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不适的细节,脸色又白了几分。

“前面的部分都很正常,只有我翻身和呼吸的声音。但是……在录音快结束的时候,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他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瞳孔里残留着惊惧,“背景音里,非常非常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我自己,但又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语调平直,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模仿着那种语调,一字一顿地,“它说——‘你、到、底、想、录、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仿佛又被那晚的恐惧攫住。

我微微蹙眉。录梦话App捕捉到奇怪的语音,这并不算特别罕见,可能是睡眠中的呓语被软件错误识别或加工,也可能是环境噪音的误录。但结合他之前的状态,这个“巧合”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听到这个之后,你是什么反应?”我问道。

“我当时……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冲上来!”张轩的声音带着后怕,“那感觉太诡异了!就像……就像睡觉的时候,有另一个人格在冷漠地审视你,甚至……嘲讽你。我吓得立刻就把那段录音删了,App也卸载了。”

“但从那以后,”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我老是觉得……能听到一些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很模糊的,像很多人在一起低声说话,嗡嗡嗡的,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就是一直在耳边响,尤其是在晚上安静的时候,或者我一个人的时候。”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有时候又会突然变得清晰一点,像是有人贴着我耳朵根在叹气,或者叫我的名字……但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视觉上呢?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我顺着他的话追问。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哆嗦着:“有……有几次……我觉得眼角余光好像瞥到房间里有人影闪过,或者墙壁上有什么扭曲的影子……但仔细看的时候又没了。最吓人的是……有一次我晚上起来上厕所,好像……好像在马桶的水影里,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对着我笑……”

他猛地摇头,似乎想把这些可怕的影像甩出脑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眼花了,还是因为没睡好产生的幻觉……我告诉自己那是假的,是心理作用,但是……但是太真实了!”

幻听、幻视……症状在加剧。我心中的警惕性越来越高。这确实非常符合某些严重心理障碍的表现,但也可能是……

“张轩,”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不带给他额外的压力,“你描述的这些情况,听起来确实非常折磨人。在出现这些声音和影像之前,或者同时,有没有发生过其他让你感到极度恐惧、或者无法理解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哪怕你觉得很荒诞,不像真的。”

我需要更具体的、更具指向性的信息。

张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的沉默持续了更久。他低着头,我看着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咨询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挂钟的滴答声变得异常清晰,每一秒都敲击在人的心弦上。

我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他。

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神变得极其空洞,瞳孔微微放大,失去了焦点,仿佛正穿透我,看向某个极其遥远又极其恐怖的场景。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有……有一次……”

他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

“我……我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真的发生了……”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天晚上……我像平时一样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听到有声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膝盖,指节攥得发白。

“是脚步声……很轻……但是非常清晰……就在我的房间里……嗒……嗒……嗒……”

他模仿着那脚步的节奏,缓慢,粘滞,仿佛踩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它……它从门口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朝着我的床走过来……”他的瞳孔收缩又放大,完全沉浸在那晚的恐怖回忆里,“我……我当时吓坏了……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我希望那是楼上或者隔壁的声音……但我心里知道……不是……那声音就是在我的房间里……越来越近……”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能感觉到,他正在接近那个最核心的、最恐怖的经历。

“它……走到我的床边了……”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脚步声……停了……”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刻的极致恐惧。

“然后……然后……”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如同耳语,我不得不向前倾身才能听清,“我感觉到……脸上……有一阵阵……阴冷的风……轻轻的……吹过来……”

他空出一只手,颤抖着,虚虚地拂过自己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就像……就像有人……凑得非常的近……正对着我的脸……在……在呼吸……”

“那气息……冰冷的……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的……味道……”

他说到这里,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我……我吓得魂都快没了……死死地闭着眼睛……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梦……快醒过来……但是没用……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在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他恐怖的叙述中被拉长了。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漆黑的房间里,一个年轻人僵在床上,紧闭双眼,恐惧到了极点,而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存在,正凑在他的面前,无声地凝视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他继续说着,声音已经嘶哑,“那冰冷的呼吸……消失了……”

“然后……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嗒……嗒……嗒……”

“它开始……远离……朝着门口的方向……慢慢地……远去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按理说应该是恐惧的缓解,但张轩脸上的恐惧却骤然升级,达到了顶点!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眼球甚至微微凸出,血丝瞬间蔓延开来,整张脸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

“啊……啊……”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濒死般的嗬嗬声,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张轩!张轩!”我立刻提高声音呼唤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那可怕的回忆中拉回来,“看着我!深呼吸!慢慢呼吸!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没有别的东西!”

我连续而坚定的呼唤起到了一些效果。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重新看到了我,但瞳孔深处的恐惧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回到了现实而更加剧烈——仿佛确认了那并非纯粹的梦境。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大幅度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等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才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轻声问:“然后呢?脚步声远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张轩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崩溃,他张了张嘴,试了好几次,才发出破碎的声音:

“我……我那个时候……害怕到了极点……但也……好奇到了极点……我……我忍不住……我……”

他吞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颤抖着……一点点……一点点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叙述仿佛带着魔力,连带着我的心跳也微微加速。咨询室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低了几度。

“我……我先看到的……是门口……”他的语速突然变快,像是要尽快把那个恐怖的画面说出来,“我看到……一个……人的背影……穿着……很普通的……灰色的衣服……正在……往门外走……脚步……已经快要……走出卧室门了……”

听到这里,我微微一怔。背影?要走远了?这似乎……虽然诡异,但至少那个“东西”要离开了?难道最恐怖的已经过去了?

但下一秒,张轩的话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但是……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凄厉,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荒谬感!

“但是他的脖子!!!!”他猛地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疯狂地向后拉伸,做出一个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极度惊悚的动作!

“他的脖子!!像橡皮筋一样!!!拉得老长老长!!!!”

“从门口!!一直拉到了!!!我的床边!!!!”

“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走出门了!!!!”

“但是他的头!!!!!!!”

张轩的声音彻底变成了尖叫,他猛地指向自己面前的空气,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的头!!!就悬在那里!!!就在我的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瞪着一双!!!全是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啊啊啊啊啊——!!!!”

他再也无法承受那回忆带来的极致恐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差点连人带椅子翻倒过去!随即双手抱头,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虾米,不停地剧烈颤抖,嘴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我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何会恐惧到那种地步!

一个身体走向门口,脖子却无限延长,将头颅如同吊灯般悬挂回床前,用一双非人的眼睛冰冷凝视……这画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幻觉或噩梦了!这分明是……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看来,今天这单“生意”,远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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