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坠入·其五】
“听我说，雾气之中是眼睛。”
——它们又在开始想方设法了。
雾气之中的是眼睛，那些概念正在告诉里波，不要否认这一点，雾气之中的就是眼睛，是那些眼睛，那些目光还在这里，然后，里波又将‘眼睛’这个词汇编织成诗歌，一句极为简单的诗歌，通过恩泽将这一句诗歌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剥离出来，化作文字，她强行将自己所认知到的‘雾气之中的是眼睛’这一个概念抽出来，否决了自己刚才所意识到的内容。
——她不知道雾气之中是什么。
‘看见’的和‘被告知’的并不是同一种含义，她看见的只是圆形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些东西试图告诉里波的内容已经被抽出，又是几次奔跑，她又能够继续奔跑一段距离，依靠着手中这一盏灯的指引，她距离出口又进了一步。
“听我说，忽略别人的目光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于是，转换一个‘概念’，既然‘眼睛’的词汇被暂时性地剥离，那就换一个词汇，这些目光并不希望里波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或者说，根本不希望里波能够离开这里，卓沿的故事告一段落，后续的清理依旧没有完成，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区块的坠落，仅仅只是抛弃了一个部分，毁掉了一个部分，这个地方是否还有活着的人，这些活着的人的清理方式该怎么做？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清理之后该怎么解释，那方式可就太多了，比如一个异端渗入了卓沿，在这里制造了一个庞大的破坏，亦或者是城市本身出现了某种百年难遇的地质灾害，这些理由都足以堵上大多数人的嘴，唯一需要惋惜的就是在这座城市之中死去的人，这些人的缺失会让一定量的信仰供给消失，想要补充回来估计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没关系，从总体的回馈来说，没关系，杜绝了白帆的概念，并阻拦了两个异端奇迹的‘最后成果’，以及最为重要的——那一个十八年前的国王所赋予的概念并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即便那位国王将名为物理和科学的概念附着在了白帆的奇迹上，但也仅仅只是这一个区块，在这些概念没有如同瘟疫或者病毒那样蔓延到足够远的位置之前掐断，这就足够了。
这一次并不是‘眼睛’这样子的词汇，而是‘忽略别人的目光’这样子的行为，从词汇的概念到行为的概念，很显然，在意识到词汇会被里波的恩泽剥离出来之后，它们将新一个阻拦放在了行为上，这一个行为之中埋藏的两个锚点——‘忽略目光’这个行为和‘目光’所蕴含的眼睛的含义，拉扯着里波的视线再一次聚向了那些圆形之中。
——她理应知道雾气之中是什么。
里波闭上了眼睛。
不，闭上眼睛是一个错误的行为，她能够奔跑到终点的其中一个必要条件就是手中这一盏灯的烛火，她必须看见这些烛火燃烧的方向，才能够判断那些从洞口出来的‘风’到底是从哪一个方向吹来的，可若是闭上了眼睛，她就不能够看见那些烛火到底是朝着哪一个方向吹动——
灼热的刺痛感从里波的手中传来，她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将自己的手绕着烛火转了一圈，她的手和烛火本身的距离是如此靠近，只需要再靠近一点，她的手就会没入到跳动的火焰中心，然后……刺痛感，在没有靠近中心的时候，她的手感受到了刺痛感。
那是因为烛火并不是垂直的，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燃烧的。
那么，这个方向的相反方向，就是‘出口’的方向。
——她不知道雾气之中是什么。
因为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烛火，也没有看见雾气之中的东西，所以她不知道雾气之中是什么，但这并不是一个足够安全的选择。
“如果不注意脚下，那些凌乱的物质会绊倒你的。”
对啊，如果看不见脚下的东西，那么，在此时这几乎没有任何一处是完好的地面上，这样子的奔跑是极其容易被绊倒的，这是第三句话，这一次，它们希望里波能够停下，最好能够摔倒，然后手中的灯光脱离她的手，这样子，她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这样子，她就不会带着这里的秘密离开这里。
——她理应留在这个城市之中。
“这些该死的东西——”里波并不知道这些雾气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按照她所了解到的知识，雾气之中的都应该是某一种异端的呓语，或者各种异端的呓语，它们没有进入到室内的资格，只能够留在这些街道之中，它们会被肉烛的光亮驱赶，无法来到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之中，这是它们做不到的事情，这也是对于里波而言还算有利的事情，“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
除去骑士的身份，她还是什么？
白旗帜的成员。
白旗帜，一个在拉芙兰也算是存在了很久的组织，虽然并不是官方的对污染组织，但在拉芙兰人的眼中，白旗帜和官方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为什么白旗帜并不算是官方的组织？因为官方本身并不具备太多的存在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能够维持住自我稳定的城市和信仰里，官方的存在确实没有多少必要。
信仰天使的人们和得到天使庇佑的人们能够维持住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绝佳的平衡，一切似乎都能以一种自给自足的方式维持一个城市的运转，这也是天使们希望看见的，将整个拉芙兰以‘区块’的方式进行分割，哪怕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一个城市，也不会影响到整个拉芙兰的运转。
拉芙兰人依旧能够为天使们提供足够的信仰。
睁眼，然后闭眼，这是里波在这一刻做的事情，她在极为短暂的瞬间之中将自己所见铭刻在脑海之中，这一瞬间的时间太短了，即便一切都是动态的景色，在这短暂的睁眼与闭眼之中也变成了一张图便能够囊括的内容。
静态，近乎静态的景色。
而在闭上眼之后，她的脑海之中将那平面的图像复现成立体的景色，虽然并不能够看到足够远的地方，但对于现在的里波来说，至少她知道应该朝着什么地方行走了，那些圆形的轮廓在这一张景色之中呈现出濒临极限的静态，一个静态的圆形，大脑是不会将它们联想到除了圆形之外的任何东西的。
——她看不见那些雾气之中的东西。
——她看不见，听明白了吗？她看不见，不论雾气里面到底是什么，她都看不见，完全看不见，她的眼睛所窥探到的只是一种静态的图画，完全静态的图画，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在动，这里也没有任何东西是‘活着’的。
雾气之中的东西没有办法来到‘这里’，她已经知晓了这一点，那些东西依旧在试图通过给她的脑海灌注某一种概念来强迫她认知到雾气之中的事物——当初那些人在提起肉烛时候的崩溃也是因为这一点，那些肉烛照亮了雾气之中的景色，在窥见雾气之中的景色之后，那些人失去了维持自我的理智。
“闭上眼睛并不能够阻拦一切，你窥见的只是刚才的一瞬，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地面的结构或许又出现了新的变化，你仍然可能摔倒，可能……看见我们。”
——她必须睁开眼睛看见我们。
眼睛。
眼睛这个文字本身似乎都开始出现了某种扭曲，雾气之中的东西正在通过每一个可能性撬动着这些地方，它们挣扎着，渗透进现实之中——当然，最后一点目前是做不到的，它们无法直接来到这里，这是最后的屏障。
同样的，它们不希望任何人能够离开这里。
它们需要得到一个邀请，说是邀请其实也不准确，它们需要被人看见自己的存在，当那些人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的时候，它们就能够渗透进那些思想之中，一些简单的污染使用，非常简单，它们已经这么做很多次了，到目前为止，每一位想要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点燃肉烛并付诸行动的人，都认知到了它们的存在。
一个不留。
想要抹去一个共同的认知，就需要将这些认知之中本身存在的东西全部进行调整，想要抹去卓沿之外的人对于卓沿的认知，就需要将卓沿之中活着的智慧生物处理干净，这样子，它们才能够用一个更加完美的理由告诉那些人卓沿发生了什么。
卓沿只是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地质灾害。
卓沿只是被一位潜伏已久的异端破坏了，仅此而已。
里波再一次迈出一步，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踩着的东西正在脱离地面的触感，这并不是地面出现了改变，这是那些概念正在想方设法模糊自己的认知，强迫自己了解到‘它们’的存在。
不要看过去，她告诉自己。
她什么都不知道。
·
（“All the pain turns into love（所有苦痛都化作了爱）”
《modern crusaders》- Enigma）
喜欢魔女的箱庭笔记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魔女的箱庭笔记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