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一人纵横

姒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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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9章 龙潜于渊(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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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的风裹着醉豆的醇香漫过西坡时,林野正蹲在双圈竹架下拾豆。今年的豆荚炸开得格外烈,绿珠般的豆粒砸在去年的竹笼上,发出咚咚的响,像谁在里头敲着小鼓。他数着竹匾里的醉豆,七十三颗饱满的豆粒上都泛着琥珀光,其中林念那株结的豆,壳上竟印着片淡淡的桂花影,是春天埋种时粘的花瓣烙下的印。

“该给醉豆换坛了。”母亲提着新陶坛走来,坛底铺着层芝麻壳,是从林思的竹笼里扫的,“你爹说醉豆得‘三换坛’,头坛浸酒,二坛拌花,三坛藏香,这样明年种下时,根须才会带着三层味往深里扎。”

林野把醉豆倒进新坛,芝麻壳在坛底簌簌作响。他发现林想的醉豆里混着根细麻线,是从母亲的旧围裙上拆的,线头上还沾着点枇杷膏的琥珀渍,想来是收豆时不小心缠上的。老瞎子说过,带线的豆种能顺着线找到家,就像孩子攥着娘的衣角不会迷路。

老瞎子在无字碑前编香篮,篾条是用今年的新竹架劈的,泡过槐花酒的篾条带着韧劲,编出的篮纹里嵌着野菊干花。他往每个篮子里都放了把醉豆,篮沿缠着圈麻线,线头上系着颗炒芝麻。“香篮藏魂,”他的白瞳对着陶坛,篾条在膝间绕出菱形的网,“你娘把枇杷膏熬进了麻线里,看着是干的,摸着才觉出黏,就像孩子们的牵挂,看着淡,其实早缠成了团。”

九月初九那天,林野把香篮挂在石碑旁的竹架上。七十三只香篮在双圈竹架间晃悠,醉豆在篮里滚动,发出细碎的响,像串会呼吸的风铃。他特意把林念的香篮挂在最高处,这样桂花飘来时,能先落进她的篮里——去年她的醉豆上沾的桂花,就是被风从高处吹下来的。

“你爹说登高的豆最有劲儿,”母亲往香篮里撒了把干桂花,“念丫头小时候总爱爬老槐树,说‘站得高才能看见萤火虫飞多远’,现在让她的香篮也站得高高的。”

林野看见林思的香篮里,芝麻壳总往醉豆底下钻,像她小时候总爱把糖纸藏在枕头下。石碑旁的磨刀石缝里,卡着颗去年的醉豆,壳已经半腐,露出的豆瓣上竟长出根细白毛,像在石缝里扎了个小根。

“思丫头的豆在石缝里醒了呢。”母亲用手指把白毛理了理,“你看这根须往磨刀石里钻,是想跟你爹的力气缠在一块儿呢。”

十月的霜把香篮染成了淡金色,林野开始拆豆苗架。干枯的豆藤缠着竹条,上面还挂着没摘净的豆荚,藤皮上的酒痕在霜里凝成了琥珀色的晶。他把竹条捆成捆,堆在老槐树下,准备来年劈成篾条前再泡次新酒——这些竹条吸了醉豆的魂气,编出来的香篮准能留住更多念想。

母亲在竹条堆上盖了层旧棉絮,是用三个妹妹的旧棉袄拆的,棉絮里还裹着点萤火虫的磷粉,夜里会透出幽幽的光。“别让竹条冻着酒魂,”她拍着棉絮上的霜,“你爹说酒魂怕寒,冻着了就会哭,哭出来的酒气是酸的,孩子们不爱闻。”

老瞎子用拆下来的豆藤编了个小小的磨盘,藤条间缠着麻线,磨盘眼里嵌着颗醉豆,转起来能闻到酒香。他把磨盘放在磨刀石旁,磨盘下垫着片槐树叶,叶面上用朱砂画了个“力”字。“给豆魂练力气,”他的木杖轻轻推着磨盘,“冬天没事就磨磨,开春种下去,根须才能把土抓得更牢,就像你爹磨镰刀,越磨越锋利。”

十一月的雪落下来时,林野往香篮上盖了层麻布。今年的雪带着点酒气,落在麻布上像撒了层细盐,香篮的轮廓在雪地里鼓鼓的,像孩子们揣着糖果的小兜。他在每个香篮旁都插了根酒竹蜻蜓,是用泡过三次酒的竹条做的,翅膀上的名字被雪盖了层白,却挡不住底下透出的酒香。

“竹蜻蜓能引酒香,”母亲往竹蜻蜓的底座上浇了点新酿的枇杷酒,“冻住了也能把香味往石碑里送,就像孩子们在雪地里烤火,再远也能闻见暖烘烘的味。”

林野看见林想的竹蜻蜓总往木屋的方向歪,麻线缠着香篮的网眼,把篮子拉得低低的,像在偷看屋里熬枇杷膏的母亲。父亲的身影在双圈竹架外徘徊,正用手把被雪压弯的香篮扶正,左肋的槐树叶上积着雪,却不融化,绿得像块浸在酒里的翡翠。

腊月里,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盏酒灯笼,灯罩是用槐花酒浸过的纸做的,画着醉豆和香篮,是照着西坡的样子画的。领头的小柱子说,这是“醉魂灯”,“先生说酒能抗冻,我们给姐姐哥哥们送灯,让他们冬天闻着酒香睡,就像睡在酒坛里暖和。”

林野把酒灯笼挂在香篮旁的竹蜻蜓上,烛火透过灯罩,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醉豆在雪地里发芽。他认出林念的灯罩上,萤火虫的翅膀涂了磷粉,在烛火里亮得像真的,是小柱子照着学堂拓片画的,还特意多画了几颗芝麻当星星。

“念丫头的灯里住着真萤火虫呢。”母亲给灯罩掸掉雪,指腹蹭过磷粉时,灯罩里突然闪过点绿光,“你看这光跳的,准是她把布偶里的萤火虫放出来了。”

除夕前夜,林野往每个香篮里都放了块酒心糖,是镇上糖坊新做的,糖壳里裹着槐花酒,咬起来会爆浆。他知道孩子们会用牙咬着吃,就像小时候偷喝父亲的酒,辣得直跺脚,却还抢着要第二口。

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酒宴:醉豆糕、芝麻糖、酒心糖,还有坛刚开封的槐花酒,旁边放着三只小酒碗,碗沿都沾着点糖渍,是给三个妹妹舔的。“你爹说过年就得有酒有糖,”她往酒碗里倒了点枇杷酒,“给孩子们甜甜嘴,就像小时候在炕桌上,她们总抢着舔你爹碗里的酒,说‘比枇杷膏还带劲’。”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香篮的网眼里透出微光,是酒心糖在里面融化,酒液顺着网眼渗出来,在雪地上拉出细细的酒线,像无数根透明的血管,把所有香篮都连在了一起。父亲的身影站在酒宴旁,正往酒碗里添酒,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酒坛里,化作片翠绿的叶,把酒染成了淡绿色,叶面上的“力”字在酒里慢慢散开,像要钻进每个酒分子里。

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香篮间穿梭,林念的布偶上沾着芝麻,萤火虫的光把芝麻照得像碎钻;林思正用手指沾着雪地上的酒线往嘴里送,舌尖辣得微微发红;林想的麻线缠着林野的手腕,把他往酒宴的方向拉,像在说“哥,尝尝这个”。

守岁的炉火映着墙上的醉魂册,上面的醉豆和香篮在火光里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册页的边缘往外爬,在墙上织出片小小的网。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豆藤捆的柴,火苗窜得老高,带着股酒香,像把整个秋天的醉意都烧进了火里。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开春要把香篮里的醉豆种下去,红泥里多掺些芝麻壳和桂花灰;清明要编三圈螺旋竹架,用泡过三次酒的竹条劈成篾,让圈圈套着圈,把根扎得更密;重阳要做带酒心的醉豆糕,让甜里裹着三层酒香,像把四年的牵挂都揉进了糕里。

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守着这些石碑,守着这片永远在生长的豆田,守着那排埋在根下的槐花酒,守着父亲的磨刀石和母亲的酒坛。就像老瞎子说的,只要竹架的圈还在往大里扩,醉豆的香还在往深里渗,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风里飘,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晚风穿过双圈竹架,带着槐花的甜,带着醉豆的香,带着醇厚的酒香,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无字碑前,看着月光下渗出来的酒线,突然笑了,伸手沾了点雪地上的酒液,轻轻放进嘴里——辣丝丝的,带着股芝麻香,像林思藏在磨刀石缝里的秘密,像父亲没喝完的那坛酒,像母亲熬了十年的枇杷膏混着酒香,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最绵长的滋味。而这场漫长的守护,还在晚风里,在豆藤间,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里,继续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生机和牵挂,在时光里静静流淌。

惊蛰的雷声刚滚过西坡,林野就在老槐树下挖出个半朽的木箱。箱盖掀开时腾起的灰雾里,飘着股淡淡的桐油味——是父亲当年做鞋用的料箱,锁扣上还缠着根褪色的红头绳,绳结处卡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脉里藏着点暗红,像是谁的血渍。

“是想丫头当年偷藏的。”母亲用布巾擦拭箱角的刻痕,“她总爱把红头绳缠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上,说‘这样就能把家拴住’。你看这锁扣上的结,跟她系在竹蜻蜓上的一模一样。”

箱子里铺着层野菊干花,底下压着七十三双没做完的虎头鞋,鞋帮绣了一半的牡丹、萤火虫、小辫,针脚里的红线都褪成了淡粉,却在鞋头处凝着点朱砂红,像刚点上去的虎眼。林野拿起林念那双,鞋面上的萤火虫翅膀只绣了半只,针孔里还卡着根细麻线,线头沾着点枇杷膏的琥珀渍。

老瞎子摸着鞋帮上的针脚,白瞳对着晨光里的灰雾:“你爹当年是想赶在清明前做完这些鞋,说要让孩子们踩着新鞋踏青。”他的指尖划过虎头鞋的后跟,那里都缝着块小小的槐树叶布片,“这是‘跟脚布’,用你爹的旧衣裳剪的,说能让孩子们走再远的路,都记得回家的脚感。”

林野把虎头鞋摆在石碑前,鞋头都朝着木屋的方向。李丫的牡丹鞋旁,那半块玉佩从碑缝里滑出来,正好卡在鞋帮的牡丹花纹里,碧绿色的玉面映着褪色的红线,像给这朵没绣完的花添了抹活色。

三月的雨下得绵密,林野发现虎头鞋的鞋帮慢慢鼓了起来,像有谁在里面撑着。林思那双的小辫绣线突然抽出半寸,在雨雾里飘成道细线,缠着旁边林想的红头绳鞋,把两只鞋系在了一起。

“是孩子们在试新鞋呢。”母亲往鞋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思丫头总爱穿想丫头的鞋,说‘妹妹的鞋软和’,你看这线缠的,跟小时候抢鞋穿一个样。”

西坡的野菊抽芽时,林野在石碑旁搭了个鞋架,木料用的是父亲当年的工作台板,上面还留着钉鞋钉的小孔。他把七十三双虎头鞋摆在架上,每层都系着根新的红头绳,绳头垂在鞋帮上,风一吹就轻轻敲打鞋面,像在说“快把我穿走”。

四月的“回魂日”,学堂的先生送来台旧织布机,是镇上老布匠捐的,机杼上还缠着半匹靛蓝粗布,布面上织着个没完工的“家”字。先生说这是“魂织机”,“让姐姐哥哥们能接着把字织完,就像我们在学堂里练字,一笔都不能少。”

林野把织布机摆在老槐树下,机杼旁放着父亲的鞋楦,楦头的牙印里卡着点野菊花瓣。他往梭子里穿了根红线,是从虎头鞋上拆的,线头刚碰到那半匹粗布,“家”字的最后一笔突然自己往前织了半寸,布纹里渗出点淡红,像线里掺了血。

“是念丫头在织呢。”母亲摸着布面上的纹路,“她小时候总蹲在织布机旁看,说‘要织块能裹住全家人的布’。你看这笔画歪的,跟她当年在沙地上画的一个样。”

五月的槐花开得泼泼洒洒,落在织布机上,给靛蓝粗布染了层淡绿。林野发现“家”字的空白处,突然多出三个小小的脚印,是用槐花汁画的,林念的脚印旁画着只萤火虫,林思的踩着片槐树叶,林想的鞋印里缠着根红线,像刚从红头绳上踩过。

“孩子们在补这个‘家’字呢。”老瞎子用木杖指着脚印,“你爹当年总说,家不是写出来的,是走出来的,这脚印就是她们在往家里走。”

林野往织布机旁埋了坛新酿的枇杷酒,酒坛口用虎头鞋的布片封着,上面压着块父亲的磨刀石。他知道这酒会渗进布纹里,让“家”字的笔画更牢,就像父亲当年总往鞋线里抹桐油,说“这样才经磨”。

六月的蝉鸣刚起,林野看见织布机的粗布上,“家”字突然织完了。最后一笔的末端,红线绕出个小小的结,像林想总爱在红头绳尾打的那种。布面上的脚印旁,多了串细小的鞋印,从“家”字里延伸出来,一直通向石碑丛的方向,像孩子们穿着虎头鞋往家跑。

夜里,老槐树的枝叶间飘着三个小小的影子,都穿着虎头鞋,林念的鞋帮沾着槐花瓣,林思的鞋底沾着织布机的木屑,林想的鞋头沾着点酒渍,像刚偷喝了坛里的枇杷酒。父亲的身影在她们身后,正弯腰给林想系鞋带,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鞋面上,化作片小小的叶纹,挡住了鞋头的酒渍。

七月初七那天,林野把织完“家”字的粗布裁成七十三块,每块都包着双虎头鞋,系在鞋架的红头绳上。他往每个布包里都放了颗醉豆,是去年的陈豆,带着淡淡的酒香。

“让孩子们把家裹在鞋里。”母亲往布包上撒了把野菊花瓣,“走到哪都带着,就像揣着整个西坡。”

林野发现李丫的布包突然鼓了起来,牡丹花纹的鞋帮在布下轻轻起伏,像有谁在里面踮着脚。石碑旁的玉佩又动了动,卡在布包的绳结处,把布面的牡丹纹映得发亮,像朵正在慢慢绽放的花。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要把织布机的梭子换成铜的,让红线织得更密;要往虎头鞋的鞋底纳上“平安”二字,用父亲的旧鞋线;要在野菊丛里种圈胭脂花,给没绣完的牡丹鞋添点新颜色。

晚风穿过鞋架的红头绳,带着布香、酒香和野菊香,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织布机旁,摸着布面上的“家”字,突然觉得掌心发烫。那些没绣完的花、没织完的字、没走完的路,原来都藏在这些物件里,等着被惦记的人一点点续上。

父亲的身影在鞋架旁停下,伸手拿起林念那双没绣完的萤火虫鞋,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鞋面上,化作只完整的萤火虫,翅膀在暮色里闪着微光。三个小小的影子围着他,鞋跟踩着布包里的醉豆,发出细碎的响,像串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声。

这场守护,似乎不再只是等待。那些虎头鞋在雨里鼓胀的弧度,织布机上自己延伸的红线,石碑旁慢慢绽放的玉佩牡丹,都在说些什么——说魂灵会借着物件呼吸,说牵挂能让未完成的事长出新的模样,说只要还有人记得把线头接上,那些断了的时光就能重新连起来。

林野转身往木屋走,要去找出父亲的针线笸箩。他想接着把那些虎头鞋绣完,李丫的牡丹要添点玉色,林念的萤火虫要补全翅膀,林思的小辫要多编个结,林想的红头绳要系得更牢。

月光落在织布机上,把“家”字的笔画照得像串脚印。风里传来虎头鞋的轻响,像无数只小鞋在往家的方向走,一步一步,踩在西坡的泥土里,踩在醉豆的酒香里,踩在每个被针线缝补过的念想里。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入伏的暴雨连下了三天,西坡的泥土被泡得发涨,林野踩着没踝的泥浆往石碑丛走时,靴底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俯身摸下去,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金属——是半块铜锁,锁芯里缠着根朽烂的红绳,锁面上的“平安”二字被泥浆糊得只剩个轮廓,倒像是父亲当年给孩子们做的长命锁。

“是从泥石流里冲出来的。”母亲举着油纸伞跟过来,伞骨上还挂着片野菊叶,“你爹当年埋在老槐树下的百宝匣,许是被雨水泡松了土。”她用树枝拨开锁芯里的红绳,露出里面嵌着的颗小铜珠,珠上刻着个“念”字,是林念的乳名。

两人顺着泥浆里的痕迹往老槐树走,在树根处找到个裂开的木匣。匣子里的物件被水泡得发胀:林思掉的第一颗乳牙泡在桐油里,还保持着月牙形;林想的红头绳缠在支旧毛笔上,笔锋蘸着的朱砂在水里晕成朵小红花;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父亲画的西坡地图,每个石碑的位置都用朱笔圈着,圈里写着孩子们的生日。

老瞎子拄着木杖赶来时,正看见林野把乳牙放在林思的石碑前。他用木杖拨开泥浆,露出块青石板,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坑,像谁用指甲抠出来的。“这是‘魂坑’,”他的白瞳盯着石板,“孩子们的魂气渗进石头里,天长日久就抠出这些坑,就像人在墙上刻记号,怕忘了路。”

母亲把地图铺在木屋的八仙桌上,用重物压住四角。纸页上的朱砂字被水浸得发暗,却在林念的生日旁显出个新的刻痕,像刚用指甲划的。她往地图上撒了把灶心土,说这样能让墨迹定住,“你爹说土能镇魂,就像给孩子们的名字盖个章,让它们在纸上扎下根。”

雨停后的第一个晴天,林野在青石板旁搭了个避雨棚,木料用的是父亲当年盖猪圈剩下的旧梁,上面还留着林想刻的歪歪扭扭的“家”字。他把百宝匣里的物件摆在棚下,每个物件旁都放着块对应的石碑碎块,林念的铜珠配着刻萤火虫的碎石,林思的乳牙对着带小辫纹的石片,林想的毛笔压着缠红头绳的石粒。

“得让它们认认亲。”母亲往每个物件上刷了层桐油,“你爹给犁铧上油时总说,物件得见油才活得过来,魂也一样,得沾点人间的油气。”

七月的流萤开始出现时,避雨棚里的铜珠突然亮了。夜里林野往棚里添灯油,看见那颗刻“念”字的铜珠浮在半空,周围绕着圈萤火虫,把朱砂字照得通红。他伸手去接,铜珠落在掌心竟有些发烫,像握着颗小小的太阳。

“是念丫头在认家呢。”老瞎子的木杖点了点铜珠,“这珠子吸了十年的魂气,又沾了你的手温,活过来了。”他往棚角放了个陶瓮,里面装着从百宝匣里倒出的桐油,“让它在油里养着,等月圆时就能显形了。”

林野发现每当他擦拭林念的石碑,铜珠就会亮得更厉害,连带着避雨棚的茅草顶都泛着绿光。有天夜里,他看见石碑上的萤火虫刻痕突然渗出些油脂,顺着石缝流到棚下的铜珠里,珠子上的“念”字竟多了笔画,像在自己写字。

“她在跟你说话呢。”母亲往陶瓮里添了勺枇杷膏,“你爹当年教她写字,总说‘心到笔就到’,现在她的魂附在珠子上,心里想什么,字就会长出来。”

八月的桂花香漫过西坡时,织布机上的靛蓝粗布突然有了新动静。林野清晨去看,发现布面上除了“家”字,又织出串铜钥匙的图案,钥匙齿纹跟百宝匣的锁完全吻合。他往梭子里穿了根金线,是从镇上银匠铺讨的碎金熔的,线头刚碰到布面,钥匙就自己往“家”字里钻,像要把门打开。

“是你爹在里头呢。”母亲摸着金线织的钥匙,“他当年总把钥匙藏在鞋垫下,说‘家的钥匙得贴着脚才不会丢’。你看这钥匙往‘家’字里钻,是想把孩子们都领进去。”

林野把百宝匣的锁芯拆下来,对着织布机上的钥匙图案比了比,齿纹竟分毫不差。他用金线照着图案打了把真钥匙,挂在红头绳上,系在织布机的机杼上。夜里,钥匙突然自己转了半圈,机杼跟着转动,粗布上竟又织出个小小的锁孔,正好能插进钥匙。

九月初九那天,林野在避雨棚的青石板上烧了堆槐树叶。烟雾里,那颗铜珠突然炸开,化作只萤火虫形状的铜片,上面的“念”字已经补全,旁边还多了个“思”字和“想”字,像是林思和林想添上去的。铜片落在林念的虎头鞋里,鞋帮上没绣完的萤火虫突然自己亮了,针脚里渗出些金线,把翅膀补得完整无缺。

“三个丫头凑齐了。”老瞎子用木杖挑起铜片,“你看这字挨得密的,跟小时候挤在被窝里睡觉一个样。”他往铜片上洒了把桂花,“让她们沾点秋香,明年开春就能长出新的念想。”

林野把铜片放进织布机的梭子里,往粗布上织。金线穿过布纹时,“家”字突然活了过来,笔画里钻出些细小的藤蔓,缠着那串钥匙图案往上爬,藤蔓上还结着三个小小的铜珠,像挂着三个孩子的魂。

母亲往织布机旁的酒坛里加了把桂花,说要酿坛“团圆酒”。她摸着布面上的藤蔓,突然指着林想的铜珠说:“你看这珠子上的红绳印,跟她当年系在你手腕上的那个结一模一样。”

十月的霜把藤蔓染成了红褐色,林野发现织布机的粗布上,藤蔓尽头开出朵铜色的花,花瓣上刻着七十三个人名,李丫的牡丹、王麻子的陀螺都在上面,像串永不褪色的项链。他往花芯里缝了颗醉豆,豆子刚放进去,布面突然微微起伏,像有谁在里面呼吸。

“是所有孩子都来了。”老瞎子的木杖轻轻敲着布面,“你爹当年画的地图,现在都长在这布上了。”他让林野把粗布裁成块方巾,“揣在怀里,走到哪都带着,就像揣着整个西坡的孩子。”

林野把方巾贴身戴着,夜里总能听见细微的响动,像铜珠在布面滚动,又像钥匙在轻轻开锁。有天清晨,他发现方巾上的铜花沾着点湿痕,像谁的眼泪,而老槐树下的百宝匣,锁竟然自己开了道缝,里面露出半截父亲的旧账本,纸页上记着孩子们的鞋码,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笑脸,嘴角还沾着点枇杷膏的琥珀色。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要把铜花拓在石碑上,让每个名字都开成花;要往百宝匣里添新物件,今年的醉豆、新织的布、孩子们的铜珠都得放进去;要在青石板上刻满新的坑,让后来的魂也能找到记号。

晚风贴着方巾吹过,带着铜屑的腥气、桂花的甜香和淡淡的桐油味。林野站在避雨棚前,看着青石板上的魂坑被月光照亮,像无数只睁着的眼睛。父亲的账本在匣子里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念孩子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念得又轻又暖。

三个铜珠在方巾上微微发烫,林念的那颗映着萤火虫,林思的沾着槐树叶,林想的缠着根红线,像三颗心在怀里跳。而那把金线钥匙,正悄悄往“家”字的锁孔里钻,一点一点,像是要打开扇谁也看不见的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寒露的晨雾裹着桐油味漫过西坡时,林野正蹲在百宝匣前翻找父亲的旧账本。昨夜风大,匣盖被吹开道缝,账本的纸页沾了露水,最后那页的笑脸被洇得发蓝,嘴角的枇杷膏渍却越发鲜亮,像刚点上去的琥珀。

“得给匣子换个新锁。”母亲抱着块新凿的青石板走来,石板上刻着圈花纹,是用李丫的牡丹玉佩拓的,“你爹当年总说,好锁能锁住念想,就像给孩子们的梦加道门,风刮不走。”

林野把账本摊在避雨棚的木板上,用桐油抹在纸页的褶皱处。第三十七页的鞋码记录旁,突然多出行小字,是用朱砂写的“想丫头脚长了半寸”,笔迹歪歪扭扭,像林想自己写的——她去年在醉魂册上画的“家”字,也是这样的歪笔画。

老瞎子在青石板上钻了个孔,把金线钥匙穿进去,挂在百宝匣的锁鼻上。钥匙晃动时,在雾里拉出道金痕,像根牵着匣子的线。“这钥匙认主,”他的白瞳对着匣子里的铜珠,“你爹的血渗在锁芯里,只有你们家人的手能让它转得顺。”

雾散时,林野发现织布机上的方巾有了变化。铜花的花瓣间,长出些细小的根须,顺着布纹往“家”字里钻,根须上还缠着根红线,是从林想的铜珠上掉下来的。他往梭子里穿了根绿线,刚碰到根须,线就自己绕了上去,在布面织出片小小的槐树叶。

“是孩子们在往家里扎根呢。”母亲往织布机旁的酒坛里添了把野菊干,“你看这根须缠着红线,跟想丫头总爱拽着念丫头的衣角一个样。”

十月的霜把西坡染成了白,林野给百宝匣套了层棉套,是用三个妹妹的旧棉袄拆的,棉絮里还裹着点萤火虫的磷粉。夜里去添灯油时,他看见匣子里的铜珠在发光,林念的那颗浮在账本上,照着“萤火虫鞋”的记录,珠子周围真的飞着几只萤火虫,翅膀上的光映得纸页发绿。

“念丫头在照着账本做新鞋呢。”母亲把铜珠放回匣里,指尖碰到珠子时,账本突然自己翻了页,露出张夹着的花笺,上面画着三双虎头鞋,鞋帮上的花纹比石碑前的那些更细致,林想的鞋头还绣了只小蚂蚁,是她小时候总蹲在院里看的那种。

林野把花笺贴在织布机上,方巾上的铜花突然开得更大了,七十三片花瓣都舒展开,每片上的人名都在霜气里微微发亮。他往花瓣上撒了把醉豆粉,李丫的牡丹花瓣突然往下滴水,在地上洇出个小小的牡丹影,跟她石碑旁的玉佩花纹分毫不差。

“李丫娘说她最爱画牡丹,”老瞎子用木杖指着花影,“现在借着豆粉显形,是想让咱们知道,她把花种在心里了。”

十一月的雪落下来时,林野在百宝匣旁搭了个小灶台,用父亲的旧铁锅煮枇杷膏。膏汁咕嘟冒泡时,他往里面撒了把从账本里抖出来的纸屑,是记着孩子们生日的那几页,纸浆混在膏里,熬成了琥珀色的块。

“让念想也尝尝甜。”母亲把膏块切成小块,摆在石碑前的虎头鞋里,“你爹当年总把枇杷膏抹在孩子们的伤口上,说‘甜的能盖过疼’,现在也让她们的魂尝尝。”

林野发现林思的虎头鞋里,膏块总少得最快,鞋帮的小辫绣线沾着点膏渍,像她用舌头舔过。避雨棚的青石板上,魂坑的边缘结着层薄冰,冰里冻着些细小的齿痕,跟她乳牙的形状一模一样。

“思丫头还是这么急着尝甜。”林野往鞋里添了块新膏,“小时候她总抢妹妹的枇杷膏,现在倒好,连冰都要啃出牙印。”

腊月里,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盏冰灯,是用西坡的雪水冻的,灯芯缠着红头绳,是先生教他们做的“凝魂灯”。领头的小柱子说,冰灯能把魂气冻在里面,“这样姐姐哥哥们就不会被风吹散了。”

林野把冰灯摆在铜花方巾旁,烛火透过冰面,在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个小小的人影在跳舞。他认出林想的冰灯里,红头绳缠成了个平安结,跟她系在金线钥匙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想丫头的结总系得最牢。”母亲给冰灯加了点灯油,“她当年把红头绳系在你手腕上,睡梦里都攥着线头,说‘这样哥哥就不会走丢了’。”

除夕前夜,林野把百宝匣里的物件都摆在老槐树下:铜珠、乳牙、毛笔、账本,还有那把金线钥匙。母亲往每个物件上都抹了点新熬的枇杷膏,说要给它们“辞旧迎新”。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方巾上的铜花突然谢了,花瓣落进雪地里,化作七十三颗小小的铜粒,滚到每个石碑前。父亲的身影在铜粒间走动,正弯腰把林想的铜粒捡起来,放进她的虎头鞋里,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鞋面上,化作片叶形的膏块,把鞋头的蚂蚁绣得更清楚了。

三个小小的人影围着铜粒笑,林念的手里攥着只萤火虫,翅膀上沾着枇杷膏;林思正用舌尖舔冰灯上的霜,嘴角冻得发红;林想的红头绳缠着金线钥匙,往百宝匣的锁孔里塞,钥匙转了半圈,匣盖“咔嗒”一声开了道缝,里面飘出股淡淡的桐油味,像父亲当年做鞋时的味道。

守岁的炉火映着织布机上的方巾,布面的“家”字被火光染成了金色,根须和红线在布上慢慢爬,把七十三个人名都连在了一起。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父亲的旧鞋楦,火苗窜得老高,带着股木头的焦香,像把十年的等待都烧进了暖里。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有很多事要做:开春要把铜粒种进土里,看看能不能长出带铜花的苗;清明要给百宝匣刷层新桐油,把今年的冰灯碎块也收进去;重阳要在青石板上刻满新的魂坑,让后来的铜粒也有地方落脚。

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守着这些石碑,守着这只装着无数念想的百宝匣,守着会自己生长的铜花方巾,守着父亲的账本和母亲的枇杷膏。就像老瞎子说的,只要百宝匣的锁还能打开,铜花还在布上开,冰灯里的烛火还亮着,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窗外的雪还在下,轻轻落在铜粒上,落在冰灯上,落在父亲和孩子们的身影上,像给这片藏着无数秘密的土地,盖上了层柔软的绒被。而这场漫长的守护,在新一年的风雪里,正像那盏永不熄灭的冰灯,安静而明亮地燃烧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温暖和期盼,在岁月里慢慢凝结,化作西坡上那片永远不会融化的思念,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雨水浸透西坡的泥土时,林野在百宝匣的铜粒种植处挖出了第一簇新芽。嫩绿的茎秆上裹着层淡金色的膜,剥开来看,根须竟是铜红色的,像无数根细铜丝扎进土里。他数着芽尖,不多不少七十三株,每株的子叶上都顶着个极小的铜斑,李丫的是牡丹形,林念的是萤火虫翅,林想的则缠着圈红丝,像把红头绳镀了铜。

“是铜花在扎根呢。”母亲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去年的冰灯碎块,已经融成了一汪清水,“你爹说铜遇水会活,这些冰灯水掺了孩子们的魂气,浇下去能让铜根长得更牢,就像给幼苗喂了口带念想的奶水。”

林野往每个芽坑浇了勺冰灯水,铜红色的根须遇水后竟微微颤动,子叶上的铜斑在雨雾里泛着光。林念那株的芽尖突然歪了歪,蹭着旁边林思的芽,像在跟她咬耳朵——去年在织布机上,她俩的铜珠也是这样挨得紧紧的。

老瞎子蹲在芽丛旁,指尖划过铜根上的细绒:“这些根会顺着地脉往石碑下钻,把孩子们的魂气串成线。”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七十三枚铜钱,边缘都磨得发亮,“这是镇上家家户户凑的‘压魂钱’,埋在根下,能让铜花长得更沉实,就像你爹总在孩子们的枕头下塞铜钱,说能压惊。”

林野把铜钱按进土里,每枚都贴着铜根,铜钱上的“嘉庆通宝”字样在泥里洇出淡绿的痕,像在给根须做标记。他特意把林想的铜钱埋得深些,让红头绳般的根须能缠得更牢——这丫头小时候总爱把铜钱串在红绳上,挂在脖子里当护身符。

三月的风带着暖意掠过西坡时,铜花苗已经长到半尺高,茎秆上长出些细小的铜刺,像孩子们故意扎的小揪揪。林野给它们搭架时,用的是父亲当年打鞋用的铜针,针尾系着红头绳,顺着茎秆往上爬,把七十三株苗连成了片绿网。

“铜针能引着铜花往上长,”母亲往架上挂了串铜铃铛,是用百宝匣里的铜片熔的,“风一吹就响,孩子们听见了,就知道该往高处长,好看看木屋的烟囱。”

铜铃铛第一次响时,林野发现林思那株的叶片突然卷了起来,里面裹着只七星瓢虫,甲壳上的斑点竟也是铜色的。他想起去年在她的虎头鞋里,枇杷膏上总落着瓢虫,那时母亲说“是思丫头在给虫子喂甜呢”。

四月的“回魂日”,学堂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只铜哨,哨身上刻着对应的名字,是镇上铜匠照着织布机上的铜花刻的。领头的小柱子举着刻“林念”的哨子吹了声,西坡的铜花突然齐齐晃动,叶片上的铜斑闪成了片光,像无数只萤火虫在飞。

“这是‘魂哨’,”先生摸着林想的哨子,上面的红绳痕还带着温度,“一吹,姐姐哥哥们就知道我们来看她们了。”

林野把铜哨系在铜花架上,林念的哨子刚挂好,就自己响了声,音调跟去年萤火虫翅膀的振频一模一样。他往哨眼里塞了点醉豆粉,哨音突然变得发甜,像裹了层枇杷膏。

五月的槐花开得泼泼洒洒,落在铜花叶片上,被铜斑染成了淡金色。林野收集落花时,发现李丫那株的铜花下,压着片完整的槐花,花芯里嵌着颗绿豆大的铜珠,正是去年从百宝匣里消失的那颗。

“是李丫在收花呢。”母亲把铜珠嵌回玉佩的缺角,碧绿色的玉面映着金槐花,“她娘说她当年总把槐花攒起来,说‘能换糖吃’,现在攒成铜珠,是想留给我们呢。”

铜花开始结苞时,林野在花丛里搭了个小铜屋,用的是父亲账本上的图纸,屋顶盖着铜片做的瓦,檐角挂着迷你铜铃。他往屋里放了把铜制的小桌椅,桌腿上刻着“家”字,跟织布机上织的一模一样。

“让孩子们有个铜家。”老瞎子摸着铜屋的门,门板上刻着七十三道细缝,“每个缝都对着株铜花,她们能从缝里钻进去,就像小时候挤在你家炕头。”

六月的蝉鸣刚起,铜花突然全开了。花瓣是半透明的铜色,阳光透过时,在地上投下七十三道影子,李丫的是牡丹,林念的是萤火虫,林想的影子里还飘着根红线,缠着林念的影子打了个结。

“是孩子们在开花里藏自己呢。”母亲数着花瓣上的纹路,“你看这结打得,跟想丫头系在你手腕上的那个分毫不差。”

林野摘下朵铜花,花瓣竟能吹响,音调跟对应的铜哨一模一样。他把花插进父亲的旧笔筒,摆在织布机旁,夜里总能听见细微的吹奏声,像三个丫头在轮流吹哨子,林念的清,林思的脆,林想的带着点颤音,跟她们小时候说话一个样。

七月初七那天,铜花的花芯里结出了籽,是些米粒大的铜珠,每颗都刻着对应的印记。林野把铜籽收进新的百宝匣,匣底铺着今年的槐树叶,叶面上用铜粉写了个“长”字。

“这些籽明年种下,能长出新的铜花,”老瞎子的白瞳映着匣里的光,“就像孩子们的念想,一茬接一茬,永远长不完。”

夜里,林野看见铜花架下的泥土在微微隆起,像有谁在下面走动。铜屋的门自己开了道缝,里面透出片金光,隐约能看见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铜桌旁坐着,林念的手里举着铜哨,林思在给铜椅抛光,林想的红头绳缠在门把手上,把铜屋和铜花架连在了一起。

父亲的身影在铜花丛里站着,正弯腰给林念的铜花浇水,左肋的槐树叶落在花瓣上,化作片铜叶,把花芯里的铜籽盖得严严实实,像怕被风吹走。他的手指划过铜花的纹路,那些刻着名字的地方突然亮了起来,在暮色里连成了串,像串挂在西坡的铜项链。

林野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把铜籽按印记分类,明年开春种在对应的石碑旁;要给铜屋加个铜篱笆,用今年的铜花藤编,上面缠满新的红头绳;要往百宝匣里添些新物件,铜哨、铜铃、铜花籽都得放进去,让匣子越来越满,像个永远装不完的家。

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守着这些石碑,守着这片会开花的铜花地,守着那间藏着笑声的铜屋,守着父亲的铜针和母亲的铜铃铛。就像老瞎子说的,只要铜花还在开,铜哨还在响,铜屋里的灯还亮着,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晚风穿过铜花架,带着铜屑的腥气、槐花的甜香和淡淡的哨音,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铜屋前,看着月光下的铜花影,突然笑了,伸手摘下朵刚开的铜花,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清越的哨音里,混着三个丫头的笑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耳边。这声音,这铜花,这西坡的一切,都在时光里慢慢生长,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牵挂和生机,在岁月里静静流淌。

处暑的风卷着铜屑的腥气掠过西坡时,林野正在铜花地前收铜籽。饱满的铜籽从花芯里滚落,落在竹匾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串碎掉的铜铃。今年的铜籽比去年更沉,七十三颗籽上的印记裹着层淡绿的铜锈,是槐花汁渗进去的缘故,母亲说这是“花锈”,能让铜籽藏着整个夏天的香。

“得把铜籽分装进铜盒。”母亲提着七十三只小铜盒走来,盒面上刻着对应的名字,是用父亲的旧刻刀凿的,边缘还留着毛刺,“你爹说铜盒藏籽,就像给孩子们的念想加层铠甲,虫蛀不了,雨淋不坏。”

林野把铜籽倒进铜盒,李丫那盒的牡丹印记突然泛了红,像被玉佩的碧色染过。他想起上个月给铜花浇水时,那半块玉佩总往李丫的铜花根下钻,玉面的绿锈蹭在根须上,把铜籽都染得发翠。

老瞎子坐在铜花架下敲铜片,锤声在西坡荡出回声。他把铜片敲成小小的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嵌着颗铜籽,摇晃时能听见籽撞铃壁的脆响。“这是‘传声铃’,”他的白瞳对着竹匾里的铜籽,铜锤在膝间掂出轻响,“埋在石碑旁,孩子们的魂气能顺着铃声传过来,就像你娘在院里喊吃饭,再远都能听见。”

九月初九那天,林野把铜盒摆在铜屋的铜桌上。七十三只铜盒排成三排,林念、林思、林想的盒子放在最前排,盒盖都敞着条缝,露出里面闪着光的铜籽。他往每个盒里都放了片新摘的槐树叶,叶面上用铜粉画了个“收”字,是老瞎子说的“藏魂符”。

“你爹收粮时总爱往粮囤里放片槐树叶,”母亲往铜盒旁摆了碟炒芝麻,是用新收的芝麻炒的,香得钻鼻子,“说‘树叶能记着年成’,现在给铜籽也记记,今年的铜花开得最旺。”

林野发现林思的铜盒里,芝麻总少得最快,盒底的缝隙里漏出些碎渣,像被谁用指甲盖刮着吃。铜屋的铜椅上,还留着她去年啃过的铜片,齿印里卡着点芝麻,在阳光下闪着白。

“思丫头吃东西总爱漏,”母亲笑着往盒里添芝麻,“小时候吃饼掉渣,现在啃铜片也漏,你爹总说‘咱思丫头是天女散花,给地上的蚂蚁喂饭呢’。”

十月的霜把铜花藤染成了紫褐色,林野开始拆铜花架。干枯的铜藤缠着铜针,拉起来能看见无数个细小的勒痕,像孩子们在藤上留下的指纹。他把铜针捆成捆,浸在槐花汁里,准备来年搭架时再用——这些铜针吸了两年的铜花魂气,搭出来的架准能让新铜花爬得更欢。

母亲在铜针堆上盖了层旧棉絮,是三个妹妹小时候盖的,棉絮里还裹着点萤火虫的磷粉,夜里会发出淡淡的光。“别让铜针冻着花魂,”她拍着棉絮上的霜,“你爹说铜器怕冷,冻着了就会锈,锈了就不亮了,孩子们不爱看。”

老瞎子用拆下来的铜藤编了个小小的铜磨盘,藤条间缠着红头绳,磨盘眼里嵌着颗铜籽,转起来能闻到铜锈混着花香的味。他把磨盘放在铜屋的铜桌旁,磨盘下垫着片槐树叶,叶面上用朱砂画了个“转”字。“给铜魂练力气,”他的木杖轻轻推着磨盘,“冬天没事就磨磨,开春种下去,根须才能把土抓得更牢,就像你爹磨镰刀,越磨越锋利。”

十一月的雪落下来时,林野往铜盒上盖了层麻布。今年的雪带着点铜腥味,落在麻布上像撒了层细盐,铜盒的轮廓在雪地里方方正正的,像孩子们摆的积木。他在每个铜盒旁都插了根铜制的小风车,是用今年的铜花藤做的,叶片上的名字被雪盖了层白,却挡不住底下透出的铜光。

“风车能引铜气,”母亲往风车的轴上浇了点融化的铜汁,“冻住了也能把铜魂往石碑里送,就像孩子们在雪地里跑,再远也能闻见家的味。”

林野看见林想的风车总往木屋的方向歪,红头绳缠着铜盒的锁扣,把盒子拉得低低的,像在偷看屋里熬枇杷膏的母亲。父亲的身影在铜花地外徘徊,正用手把被雪压弯的风车扶正,左肋的槐树叶上积着雪,却不融化,绿得像块浸在铜汁里的翡翠。

腊月里,镇上的孩子们送来七十三盏铜灯,灯罩是用薄铜片做的,上面刻着铜花和名字,是照着西坡的样子刻的。领头的小柱子说,这是“铜魂灯”,“先生说铜能抗冻,我们给姐姐哥哥们送灯,让他们冬天照着铜光睡,就像睡在暖炉边。”

林野把铜灯挂在铜盒旁的风车轴上,烛火透过铜罩,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铜花在雪地里发芽。他认出林念的铜灯上,萤火虫的翅膀刻得格外细,翅脉里还嵌着点磷粉,在烛火里亮得像真的,是小柱子照着学堂拓片刻的,还特意多刻了几颗芝麻当星星。

“念丫头的灯里住着真萤火虫呢。”母亲给铜灯掸掉雪,指腹蹭过磷粉时,灯罩里突然闪过点绿光,“你看这光跳的,准是她把布偶里的萤火虫放出来了。”

除夕前夜,林野往每个铜盒里都放了块铜心糖,是镇上糖坊新做的,糖壳里裹着铜箔,咬起来会硌牙。他知道孩子们会用牙咬着吃,就像小时候偷嚼父亲的铜钥匙,咯得牙疼却还抢着要。

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铜宴:铜花糕、芝麻糖、铜心糖,还有坛刚开封的槐花酒,旁边放着三只小铜杯,杯沿都沾着点糖渍,是给三个妹妹舔的。“你爹说过年就得有铜器,”她往铜杯里倒了点枇杷酒,“给孩子们甜甜嘴,就像小时候在炕桌上,她们总抢着舔你爹杯里的酒,说‘比枇杷膏还带劲’。”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铜盒的锁扣突然自己弹开,铜心糖在里面融化,糖液顺着缝隙渗出来,在雪地上拉出细细的糖线,像无数根透明的血管,把所有铜盒都连在了一起。父亲的身影站在铜宴旁,正往铜杯里添酒,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酒坛里,化作片翠绿的叶,把酒染成了淡绿色,叶面上的“转”字在酒里慢慢散开,像要钻进每个铜分子里。

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铜盒间穿梭,林念的布偶上沾着芝麻,萤火虫的光把芝麻照得像碎钻;林思正用手指沾着雪地上的糖线往嘴里送,舌尖被铜箔硌得微微发红;林想的红头绳缠着林野的手腕,把他往铜宴的方向拉,像在说“哥,尝尝这个”。

守岁的炉火映着铜屋的铜墙,上面的铜花和名字在火光里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墙壁的纹路往外爬,在屋里织出片小小的网。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铜花藤捆的柴,火苗窜得老高,带着股铜腥味,像把整个秋天的铜花和念想都烧进了火里。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开春要把铜盒里的铜籽种下去,铜土里多掺些芝麻壳和桂花灰;清明要编新的铜花架,用浸过槐花汁的铜针搭成更密的网,让铜藤缠得更紧;重阳要做带铜心的铜花糕,让甜里裹着三层铜香,像把五年的牵挂都揉进了糕里。

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守着这些石碑,守着这片永远在生长的铜花地,守着那排装着铜籽的铜盒,守着父亲的铜磨盘和母亲的铜酒杯。就像老瞎子说的,只要铜花架的网还在往大里扩,铜籽的香还在往深里渗,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风里飘,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晚风穿过铜花架的网眼,带着槐花的甜,带着铜花的腥,带着醇厚的酒香,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铜屋前,看着月光下渗出来的糖线,突然笑了,伸手沾了点雪地上的糖液,轻轻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股铜腥味,像林思藏在铜椅缝里的秘密,像父亲没磨完的那把铜钥匙,像母亲熬了十年的枇杷膏混着铜香,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最绵长的滋味。而这场漫长的守护,还在晚风里,在铜藤间,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里,继续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生机和牵挂,在时光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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