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一人纵横

姒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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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7章 龙潜于渊(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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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从镇子方向传来,一声,两声,三声。林野攥着父亲留下的半截青铜镜,镜面上的裂纹突然亮起,将还魂路的金光折射成无数道细小的光轨,像给孩子们铺了层碎钻。母亲在老榆树下点燃了第七十三盏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过桥钱”堆成的小山上,黄纸突然无风自燃,灰烬顺着光轨往上飘,在半空凝结成座透明的桥,栏杆上缠着孩子们的红头绳、小辫绳、还有父亲做鞋用的麻线。

“忘川桥显形了。”老瞎子把最后一束锁魂香插在定魂桩上,青烟与桥身融为一体,“过了这桥,孩子们的魂就稳了,能挨着你娘说话,能摸着家里的桌椅,就像从没离开过。”

林野看见母亲往油灯里添了勺枇杷膏,灯芯的火苗突然变成淡金色,照得她鬓角的白发像撒了层糖霜。三个小小的身影在光轨尽头停下,林念举着鼓囊囊的布偶,萤火虫的光从布偶眼睛里漏出来,在她脸上映出星星点点;林思正踮着脚够桥栏杆上的小辫绳,那是母亲十年前给她梳最后一次辫时用的;林想的红头绳已经和桥身缠在一起,她拽着绳头往前跑,像牵着条通往家的线。

父亲的身影在孩子们身后站定,左肋的槐树叶飘落,化作七十三片小小的荷叶,铺在光轨上,孩子们踩上去时,荷叶会轻轻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像在戏耍。林野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念丫头怕黑,思丫头怕虫,想丫头怕水,我得把路铺得软和些,让她们走得踏实。”

忘川桥的桥头,隐约有个模糊的黑影在徘徊,手里拿着串生锈的钥匙,像在查点过桥的人。林野认出那是镇上的老邮差,十年前死于瘟疫,据说临死前还揣着封没送出去的信,信封上写着“林家三丫头收”。

“是‘守桥邮差’。”老瞎子的木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点,“他在等那封信的收信人,等了十年,总算等到了。”

林想第一个冲上桥,红头绳在她身后拖出道红线,缠住了老邮差的钥匙串。邮差的黑影突然清晰了些,从怀里掏出封泛黄的信,递给林想时,信封上的字迹开始褪色,露出下面父亲的笔迹:“爹给你们在镇上的学堂报了名,九月开学,记得穿新做的布鞋。”

林野的眼眶发热。他想起十年前的春天,父亲确实去学堂问过报名的事,回来时手里攥着张报名表,上面填着三个妹妹的名字,笔迹用力得把纸都戳破了。原来父亲早就把未来的日子都规划好了,连她们上学要穿的布鞋,都提前备好了鞋样。

林思和林念跟着上了桥,老邮差的钥匙串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每把钥匙都对应着镇上一户人家的门锁——李丫家的铜锁、王麻子家的铁锁、还有林家那把掉了漆的木门锁。钥匙转动的声音顺着桥身传过来,像无数个家在同时开门,迎接迟归的孩子。

母亲突然对着桥喊:“念丫头,布偶里的萤火虫别捂太严实,会闷死的!”林念怀里的布偶突然动了动,钻出只萤火虫,绕着母亲的油灯飞了圈,落在灯芯上,像颗会发光的泪珠。

林野往桥的方向走了几步,青铜镜里的影像突然清晰——他看见自己家的院子:母亲在灶台前搅枇杷膏,蒸汽里浮着三个小小的人影在帮忙添柴;父亲坐在门槛上做鞋,鞋楦旁边摆着三碗晾好的糖水;而他自己,正蹲在院子里给妹妹们削木陀螺,陀螺上缠着她们的红头绳。

“是‘念想显影’。”老瞎子的白瞳里映着镜中的画面,“这面铜镜能照出人心底最真的念,你盼着什么,就能看见什么。”

镜中的画面突然晃动,院子里的父亲抬起头,对着林野笑了笑,左肋的空缺处补着片完整的槐树叶,像从未受过伤。林野猛地停住脚步,他知道父亲在等他做选择——是跟着过忘川桥,活在念想里的团圆,还是留在阳间,守着那些石碑、那些鞋、那些未完的牵挂。

桥那头的母亲突然喊道:“小野,把院里的竹椅搬出来,你爹说等孩子们回来,要在院里摆宴席,让全镇的人都来热闹热闹!”

林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朝着桥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西坡的石碑丛走去。青铜镜里的父亲对着他挥了挥手,左肋的槐树叶再次飘落,这次化作把崭新的短刀,插在青石板上,刀鞘上刻着“守”字。

他要留下。留下给那些还没找到家人的孩子刻碑,留下把父亲没做完的七十三双虎头鞋做完,留下把母亲攒的糖纸贴满整个衣柜,留下让每个路过无主坟的人都知道,这里埋着的不是无名骨,是某个人的念、某个人的思、某个人的想。

忘川桥的金光在此时达到最盛,孩子们的笑声顺着桥身往镇子飘,混着母亲的呼唤、父亲的咳嗽、还有老邮差钥匙串的叮当声。林野听见林念在喊“哥,记得给我的布偶做件新衣服”,林思在喊“哥,学堂的课本要帮我们包书皮”,林想在喊“哥,红头绳不够长了,记得买新的”。

他笑着应了声“好”,声音在石碑丛里回荡,惊起几只萤火虫,跟着金光往桥的方向飞。定魂桩的嫩芽已经长得比人高,上面缠着的“罪”字木牌正在慢慢变黑,像罪孽在燃烧;孽镜水洼里的人影彻底消散了,只留下几摊浑浊的水,被晨风吹干后,露出底下细小的骨渣,很快被新生的艾草覆盖。

天快亮时,老瞎子摇醒了靠着槐树打盹的林野。镇子方向传来鞭炮声,是母亲在放,十年前三个妹妹失踪后,家里就再没放过鞭炮,说是怕惊着找回家的魂。林野往桥的方向望去,忘川桥已经变得透明,只有栏杆上的红头绳还在飘动,像系在半空的红线。

“孩子们过去了。”老瞎子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透着轻快,“你娘在给她们煮鸡蛋呢,说要滚灾,把这十年的苦都滚掉。”

林野捡起青石板上的新短刀,刀鞘的“守”字在晨光里泛着光。他走到无字碑前,银锁上的红头绳已经松开,顺着碑面往下爬,在地上画出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镇子的方向。他知道这是孩子们在告诉他,家的方向永远不会变,不管他守在山上还是回到镇上,只要心里记着,就能找到彼此。

接下来的日子,林野开始给石碑刻新的图案:李丫的碑上刻了朵牡丹,和她虎头鞋上的一样;王麻子的碑上刻了个陀螺,是他失踪前最喜欢的玩具;七十三座石碑,座座都有了独特的记号,像给每个孩子都戴了朵不会谢的花。

母亲每天都会上山来,篮子里装着给孩子们的零食,有枇杷膏、水果糖、还有刚蒸的馒头,她会把零食摆在石碑前,絮絮叨叨地说镇上的事:“张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学堂的先生说要给你们留着座位”“你爹做鞋的楦头我都收好了,等你们想穿鞋了就告诉我”。

林野知道,母亲看得见孩子们的魂。她会对着空处笑,会突然伸手接住什么,会把馒头掰成小块,说“念丫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老瞎子说,这是“血亲通”,母子连心,哪怕阴阳相隔,也能靠着念想互相感应。

七月初七过后一个月,镇上来了群陌生人,背着相机和本子,说是要调查十年前的瘟疫。林野把父亲的日记、母亲的糖纸、还有那些生锈的桃木钉都拿了出来,陌生人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红了,说要把孩子们的故事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

“别写得太苦。”林野给他们泡了杯枇杷膏水,“多写写她们爱吃糖,爱闹,爱跟在我身后喊哥,写写她们爹做的鞋有多结实,她们娘的枇杷膏有多甜。”

陌生人走后,镇上开始有人来无主坟祭拜,带着鲜花、玩具、还有新做的小衣服。李丫的家人从邻镇赶来,在碑前摆了束真牡丹,哭着说“丫头,我们找了你十年”;王麻子的奶奶摸着碑上的陀螺,说“乖孙,奶奶给你做了新鞭子”。

林野在老槐树下搭了间小木屋,屋里摆着父亲的鞋楦、母亲的针线笸箩、还有七十三双做好的虎头鞋,每双鞋里都塞着张写着名字的纸条。他开始教镇上的孩子做鞋,告诉他们,针脚要密,底子要厚,这样才能走得远,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瞎子的竹笠上总系着根红头绳,是林想偷偷给他系的,风一吹就飘,像个活的念想。他会坐在木屋门口,给孩子们讲无主坟的故事,讲到父亲收骨时,会摸着竹笠上的红头绳说:“你们看,这世上的念想啊,就像这绳子,看着细,却能把人心系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辈子,都挣不断。”

林野偶尔会拿出青铜镜,镜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院子里的竹椅上坐着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抢着吃母亲递来的枇杷膏;父亲蹲在她们面前,给她们试穿新做的虎头鞋;而他自己,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新刻的短刀,刀鞘上的“守”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家”字。

天凉下来的时候,西坡的艾草开始泛黄,却在石碑周围长出新的嫩芽,像在给孩子们织件暖和的衣裳。林野往每个碑前都埋了颗水果糖,等着明年春天,糖融化在土里,长出甜甜的草,长出会开花的念想。

他知道,只要这山坡上还有一座石碑,只要木屋里还有一双虎头鞋,只要青铜镜里的家还在,这场守护就不会结束。就像父亲说的,路是走不完的,但只要有人守着起点,就总有孩子能找到回家的路,踩着骨头,踩着念想,踩着那些刻在石碑上、记在心里的名字,一步一步,稳稳地回来。

风穿过西坡的石碑丛,带着野菊的香,带着虎头鞋的桐油味,带着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往镇子的方向飘去。林野站在无字碑前,看着银锁上的红头绳在风中轻轻晃动,像在给他引路,也像在告诉他,家就在不远的地方,而他的守护,才刚刚开始。

秋露打湿西坡的石碑时,林野正在给最后一座坟培土。新翻的泥土里混着半块水果糖的糖纸,是上个月埋进去的,如今已经和土粘在一起,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他直起身时,看见老槐树下的木屋烟囱里冒出淡青色的烟,母亲正踮着脚往灶台里添柴,炊烟被风一吹,顺着还魂路的方向往镇子飘,像在给孩子们的魂引路。

“该做棉鞋了。”母亲的声音隔着晨雾传过来,带着点枇杷膏的甜润,“你爹说念丫头冬天总冻脚,得把鞋底纳得厚些,里子塞点旧棉絮才暖和。”

林野往木屋走,靴底踩过结霜的草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屋檐下挂着的虎头鞋已经收了起来,换成了七十三双棉鞋的鞋样,每张纸样上都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记号:林念的鞋样在鞋头点了点,那是她总爱用脚尖走路磨出的茧;林思的在鞋跟画了道线,她跑起来总爱崴脚;林想的鞋样边缘缠着圈红头绳,和她扎辫子的绳一模一样。

“镇上的布庄送了新棉花来。”母亲掀开锅盖,蒸汽里浮出三个小小的人影,正伸手去够锅里的红薯,“张掌柜说,这是他婆娘连夜弹的,软和,给孩子们做棉鞋正好。”

林野的指尖碰到棉花时,突然感到一阵细微的暖意,像有谁在轻轻呵气。他知道是孩子们的魂在亲近这些棉花,就像小时候她们总爱趴在母亲的针线笸箩旁,闻着棉絮的味道打瞌睡。

老瞎子坐在门槛上编草绳,竹笠上的红头绳在晨露里亮晶晶的。他面前摆着七十三根竹签,每根签上都缠着段孩子的头发,是从锁魂香的灰烬里捡出来的,如今已经和草绳缠在一起,变成护身符的模样。

“得给石碑编个草帘。”老瞎子的白瞳对着西坡,草绳在他膝间游走,“霜降下来,石头会冻裂,孩子们的名字刻在上面,会疼的。”

林野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石头也有魂,你对它好,它就替你守着念想。”他找出去年晒干的艾草,和老瞎子一起编草帘,艾草的清香混着棉花的暖香,在木屋里弥漫开来,像把十年的风霜都烘得软和了。

编到第七十三片草帘时,林野的手指被草叶割破,血珠滴在草帘上,晕出个小小的红点。母亲突然“呀”了一声,指着草帘说:“你看,像不像念丫头衣服上绣的野菊?”果然,那红点周围的草叶微微卷曲,真的像朵含苞的花。

那天夜里,西坡的石碑旁突然开满了淡红色的野菊,每朵花都对着木屋的方向,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里闪闪发亮。林野知道,是孩子们在回应他的血,就像她们小时候总爱把自己的画贴在他手背上的伤口上,说“哥,这样就不疼了”。

十月中旬,镇上的学堂开学了。先生特意在教室里留了三个空位,桌子上摆着崭新的课本,封面上用红笔写着“林念”“林思”“林想”。母亲每天都会去学堂转一圈,把课本上的灰尘擦掉,在桌洞里放上块水果糖,回来时总说:“先生夸这三个丫头的名字好听,说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林野把学堂的事刻在无字碑背面,刻痕里嵌着从课本上撕下的角,纸上印着“人之初,性本善”。他想起父亲当年填的报名表,三个妹妹的名字后面,父亲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在说“我的丫头们都是好孩子”。

有天夜里,学堂的先生来敲门,说教室里的油灯总在夜里亮着,课本上的字会自己动,像有人在偷偷念书。林野跟着去看,果然看见三盏油灯在空桌上亮着,灯光里浮出淡淡的人影,正用手指着课本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可辨。

“是孩子们在认字呢。”林野对着空桌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父亲留下的铅笔,放在桌上,“爹说你们要上学,早就给你们备好了笔。”铅笔刚放下,就被无形的手握住,在课本的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哥”字。

先生的眼睛红了,说要把这三个空位永远留着,让镇上的孩子都知道,有三个姐姐在等着她们一起念书。林野知道,这是父亲当年的心愿——他总说,女孩子也要读书,读了书才能明事理,才能走得更远,却又怕她们走太远忘了家,所以才在报名表上把地址写得格外清楚:“北邙镇西坡无主坟旁,林记鞋铺”。

十一月初,镇上来了个弹棉花的老人,背着张旧弹弓,说要给孩子们弹床新棉被。老人的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和父亲、老瞎子的一模一样,林野认出他是十年前给家里弹过棉被的王弹匠,当年也死于瘟疫。

“我在忘川桥那头听邮差说,林家的丫头们回来了。”王弹匠的弹弓拉得又开又稳,棉花在他手下变成雪白的云,“当年给她们弹的棉被太硬,这次我多弹三遍,让她们盖着软和。”

母亲把三个妹妹小时候的小棉袄找了出来,拆成碎布,混在棉花里。碎布上还留着她们的奶渍、口水印,还有林念用剪刀剪的小洞——她总爱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剪衣服玩。

“这样她们盖被子时,就能闻见自己衣服的味道了。”母亲把碎布撒进棉花堆,眼里的泪掉在棉花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就像娘在身边给她们盖被子一样。”

棉被弹好那天,西坡的野菊突然都谢了,花瓣落在草帘上,像铺了层红绒。林野把棉被盖在无字碑上,棉被突然微微起伏,像有人在下面轻轻呼吸。他听见碑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三个小丫头在抢被子,你扯我拽,发出嘻嘻的笑声。

老瞎子把编好的草帘往石碑上罩,草帘接触到棉被时,突然长出细小的根须,钻进泥土里,把棉被牢牢固定在碑上。“这样冬天的风就吹不动了。”他的手在草帘上轻轻拍打,像在给孩子们掖被角,“你们爹说过,冬天的被子要盖到下巴底下,不然会着凉。”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林野正在木屋里给棉鞋纳底。母亲坐在他对面,用林想的红头绳给棉鞋缝花边,线在她指间游走,像条红色的小蛇。窗外的雪落在老槐树上,枝头的铜铃被雪裹住,铃声变得闷闷的,像孩子们捂着嘴笑。

“你爹当年总说,纳鞋底要‘一针一线念着人’。”母亲的线穿过鞋底,留下个小小的结,“针脚里藏着念想,穿鞋的人走再远,也能顺着线找到家。”

林野的针突然顿了一下,针尖挑出根细小的棉絮,竟在雪光里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王弹匠的话,这棉被里混着妹妹们的旧衣服,这棉鞋里又纳着母亲的念想,那些看不见的线,早就把她们紧紧连在了一起,不管是在阳间还是阴间,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

雪停后,西坡的石碑都变成了白色,草帘上的积雪被阳光一照,化成水珠顺着草叶往下流,在碑前积成小小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映着个模糊的人影,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像在玩闹。

林野往水洼里扔了块小石子,人影突然散开,又在另一处水洼里聚起来,对着他挥手。他笑着回应,知道孩子们在邀他一起玩雪,就像小时候每次下雪,她们都会拽着他的衣角,喊着“哥,堆雪人”。

腊月二十三那天,镇上开始祭灶。母亲蒸了三笼糖瓜,说要给孩子们送灶王爷,让灶王爷在天上多说好话,保佑她们来年平平安安。林野把糖瓜摆在石碑前,每个糖瓜上都插着根小木棍,棍上缠着红头绳,像给孩子们的小灯笼。

夜里,他看见西坡的雪地上有无数个小小的脚印,围着糖瓜转圈,有的脚印里还沾着糖渣,像孩子们边走边舔。父亲的身影在脚印旁徘徊,时不时弯腰把歪倒的糖瓜扶起来,左肋的槐树叶在雪光里绿得发亮,像在寒冬里开了朵花。

除夕那天,木屋的门框上贴了副新对联,上联是“十年念思想”,下联是“一院福安康”,横批是“家”,都是林野用父亲留下的毛笔写的,笔迹生涩,却透着股执拗的劲。母亲在院里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四碗饺子,三双小小的筷子,一双大的,像在等父亲和孩子们回家吃年夜饭。

铜铃在零点准时响起,清脆的声响里混着孩子们的笑声,顺着还魂路往镇子飘。林野站在院门口,看见金光闪闪的光轨上,三个小小的身影正往木屋跑,林念的布偶上沾着雪,林思的小辫上挂着冰碴,林想的红头绳上冻着小冰珠,却跑得飞快,像怕赶不上这顿迟了十年的年夜饭。

父亲的身影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虎头鞋的鞋样,是他当年没做完的。他看见林野时,突然加快脚步,布包上的麻绳散开,掉出七十三颗小小的铜铃,落在雪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在唱一首迟到的新年歌。

林野知道,这个年不会是结束。等开春雪化,他要把父亲掉的铜铃挂在西坡的石碑上,让风一吹就响,像孩子们在念书;要把王弹匠弹的棉被拆了,混上新的棉絮,给孩子们做春鞋;要带着母亲去学堂,看三个妹妹的名字被刻在光荣榜上,就像父亲当年期盼的那样。

他还要继续刻碑,给那些还没找到家人的孩子;继续做鞋,给那些还在迷路的魂;继续守着这片山坡,守着这座木屋,守着青铜镜里那个永远热闹的家。就像父亲用骨头铺路,母亲用糖纸记挂,他要用这双还在纳底的手,把十年的空白一点点织补起来,织成一张又暖又结实的网,网住所有等待,所有念想,所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牵挂。

守岁的油灯在屋里明明灭灭,照得对联上的“家”字泛着光。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爆开,映得他手背上的疤痕像朵盛开的野菊。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老槐树上,落在西坡的石碑上,落在那些看不见的脚印上,像给这片等待了太久的土地,盖上了层柔软的被。而他的守护,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正随着铜铃的声响,慢慢走向新的一年,走向那些还没到来的春天。

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没摘下,西坡的积雪就开始融化了。林野踩着泥泞往石碑丛走,靴底沾着的雪水在地上踩出串串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很快积起一小汪水,映着天上的流云,像孩子们撒落在地上的镜子。

“该换春帘了。”母亲提着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装着新割的艾草,绿得能滴出水来,“你爹说清明前的艾草最养魂,编出来的帘子能挡住倒春寒,让孩子们不冻着。”

林野蹲下身,解开草帘上的绳结。去年冬天编的草帘已经有些发黑,却在贴近石碑的地方长出了细密的根须,像只无形的手紧紧抱着石头。他想起老瞎子的话,草木有灵,这些草帘早就和石碑长成了一体,替孩子们挡了一冬的风雪。

母亲把新艾草铺在碑前,绿得发亮的草叶上还挂着露水,接触到融化的雪水时,突然冒出细小的气泡,像在呼吸。林野看见林念的石碑旁,有片艾草长得格外茂盛,草叶间缠着根萤火虫翅膀上的磷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是从她布偶里漏出来的。

“念丫头总爱把布偶往草里藏。”母亲用手指梳着艾草,露水沾在她白发上,像撒了层碎钻,“说这样萤火虫就不会被鸟叼走,能陪她一整个夏天。”

老瞎子在无字碑前摆了七十三盏油灯,灯芯是用父亲做鞋剩下的麻线搓的,浸了枇杷膏,点着时冒出的青烟带着股甜香。他用木杖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圈,把所有石碑都围在里面,圈线上每隔三尺就埋块小小的银锁片,是从母亲陪嫁的银饰上剪下来的。

“这是‘护魂圈’。”老瞎子的白瞳映着跳动的灯苗,“银能避邪,膏能养魂,这个圈能把孩子们的魂稳稳圈在里面,让她们开春玩得踏实。”

林野往灯里添油时,指尖被灯芯烫了一下,细小的燎泡刚冒出来,就有片艾草叶轻轻落在上面,凉意顺着皮肤漫开,疼意竟消了大半。他知道是孩子们在心疼他,就像小时候他被针扎到时,林思总会飞快地吹口气,林想会把自己的糖塞给他,说“哥,吃糖就不疼了”。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镇上的木匠送来七十三根小木勺,勺柄上都刻着个“甜”字。木匠说这是他爹的意思,十年前他爹曾给林家做过摇篮,临终前还念叨着“那三个丫头该会用勺子了”。

“正好给孩子们盛枇杷膏。”母亲把木勺摆在石碑前,每个勺里都舀了半勺膏,琥珀色的膏体上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是她特意多熬了半个时辰才有的绵密,“她们小时候总抢我的勺子,说木勺盛的膏比瓷勺甜。”

林野看着木勺里的枇杷膏慢慢往下渗,在碑面上晕出淡淡的痕迹,像孩子们流口水的模样。他想起父亲日记里夹着的一张小纸条,是林想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娘的膏+木勺=全世界最甜”,纸条边缘被口水浸得发皱,却被父亲用塑料布小心翼翼地包了三层。

三月初,学堂的先生捎信来,说教室里的课本上突然多了很多小小的涂鸦:林念画的萤火虫,翅膀上点着密密麻麻的星;林思画的小辫子,辫梢总缠着片槐树叶;林想画的红头绳,绳尾永远系着个小小的“家”字。

“先生说要把这些涂鸦拓下来,裱在学堂的墙上。”林野把消息刻在无字碑上,刻痕里嵌着张拓片,是林想画的红头绳,“让镇上的孩子都学学,什么是最该记在心里的东西。”

母亲往拓片上抹了点枇杷膏,说这样能让颜色更鲜亮。膏体渗入纸页时,红头绳的线条突然变得更深,像被谁用手指描了一遍。林野知道是林想在回应,这个最宝贝红头绳的小丫头,总爱把“家”字系在绳尾,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结。

清明前三天,林野开始给石碑描红。用朱砂调了枇杷膏,在每个名字上细细涂抹,红得发亮的颜色里透着股甜香,像把念想熬成了看得见的模样。描到“林念”时,朱砂突然在“念”字的最后一笔上多了个小小的圆点,像颗泪珠;描到“林思”时,笔画突然歪了一下,像她小时候写字总爱走神;描到“林想”时,红颜料顺着刻痕往下流,在碑底积成个小小的“心”形。

“是孩子们在自己描呢。”老瞎子的木杖在地上敲出轻快的点,“她们想让自己的名字更亮些,好让你远远就能看见。”

清明那天,镇上的人都来西坡祭拜。李丫的母亲带来了新绣的牡丹鞋垫,垫在石碑前的棉鞋里,说“丫头,娘给你做了软和的鞋垫,走路就不磨脚了”;王麻子的爷爷带来了个新陀螺,用红漆在上面画了个笑脸,说“乖孙,爷爷给你做了不怕摔的陀螺”;还有当年知情不报的村民,捧着自家孩子的旧玩具,跪在碑前哭得直不起腰,说“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要恨就恨我,别吓着家里的娃”。

林野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他守着这片无主坟。不是为了记恨,而是为了记住——记住孩子们曾经有多鲜活,记住父母的念想有多绵长,记住有些错误永远不能犯,有些牵挂永远不能忘。

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清明宴,四碟小菜,三碗米饭,一双小小的筷子架在碗上,像在等谁回来。风吹过槐树叶,沙沙的声响里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林念在抢林思碗里的菜,林思在夺林想手里的筷子,三个小丫头的声音缠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线,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四月初,西坡的艾草已经长得齐腰高,里面冒出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紫的、黄的、白的,都朝着木屋的方向开。林野在花丛里开辟出条小径,用父亲留下的鞋楦做了七十三块脚踏石,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个孩子的名字,踩上去时,石头会微微发热,像有人在下面轻轻托着。

“这样孩子们在花丛里玩,就不会崴脚了。”林野抚摸着刻着“林思”的石头,上面的刻痕已经被踩得光滑,“你爹总说思丫头走路不看路,得在她常走的地方多垫几块石头。”

老瞎子在小径旁种了圈野菊,花籽是从去年凋谢的花瓣里收的,混着孩子们的头发灰。他说这些花会带着孩子们的魂气,开得比别处更艳,花期也更长,像在替她们多看几眼这人间的春天。

五月端午,母亲包了七十三只小粽子,糯米里掺了蜜枣,是三个妹妹小时候最爱的口味。她把粽子系在艾草帘上,每个粽子都用红头绳捆着,风一吹,红绳和绿艾草缠在一起,像无数个小小的中国结。

林野往粽子上洒了点雄黄酒,说能驱虫。酒液渗进粽叶时,突然冒出股白烟,烟里浮出三个小小的人影,正踮着脚够粽子,林念的布偶被粽子撞得晃了晃,萤火虫的光从里面漏出来,在粽叶上印出星星点点。

“小心别呛着。”母亲对着白烟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你们爹当年总抢你们的蜜枣吃,说‘爹替你们尝尝甜不甜’,其实是怕你们吃多了坏牙。”

林野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账:“念丫头吃了3颗蜜枣,思丫头吃了2颗,想丫头吃了4颗,我偷吃了念丫头1颗,被她追着打了半院子。”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个偷吃糖被抓包的孩子。

六月的蝉鸣刚起,林野就开始给孩子们做凉鞋。用父亲留下的竹篾,劈得细如发丝,编出镂空的鞋帮,鞋底垫着艾草做的鞋垫,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和蝉鸣应和。

母亲在凉鞋上绣了朵小小的野菊,针脚细密,花瓣上还留着她手指的温度。她说:“你们爹做的凉鞋总磨脚,我多绣几层布,让你们走得舒坦些。”

老瞎子把凉鞋摆在石碑前,用草绳在鞋跟处系了个活结,说这样孩子们想穿的时候,轻轻一拽就能穿上。他的手有些抖,系到林想的凉鞋时,红头绳突然从竹笠上掉下来,正好缠在鞋帮上,像早就说好的一样。

夏至那天,西坡的野菊开了,淡红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像撒了层胭脂。林野看见花丛里有无数个小小的脚印,有的踩着凉鞋,有的光着脚,都在追着蝴蝶跑。父亲的身影在花丛边缘坐着,手里拿着双没编完的凉鞋,竹篾在他指间翻飞,左肋的槐树叶落在凉鞋上,化作片翠绿的叶形花纹。

林野知道,这个夏天和往年会不一样。萤火虫会从林念的布偶里飞出来,在花丛里织出片星海;林思的小辫绳会缠在野菊上,开出串带着辫纹的花;林想的红头绳会系在蝴蝶的翅膀上,跟着蝴蝶飞遍整个西坡,把家的味道带到每个角落。

他还要继续做很多事:给孩子们的凉鞋缝上防滑的底,让她们在雨天也能跑;给学堂的涂鸦添上新的颜色,让那些萤火虫、小辫子、红头绳永远鲜亮;给镇上的新生儿讲三个妹妹的故事,告诉他们这世上有种牵挂,能跨越十年,跨越生死,像西坡的艾草一样,年年岁岁,生生不息。

风穿过野菊丛,带着艾草的清香,带着竹凉鞋的草木味,带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无字碑前,看着银锁上的红头绳在风中轻轻舞动,像在给他引路,也像在告诉他,只要这山坡上的花还在开,树上的铜铃还在响,屋里的枇杷膏还在熬,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而他的脚步,会跟着孩子们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在这片充满念想的土地上,走向一个又一个漫长而温暖的夏天。

七月流火刚过,西坡的野菊就开到了最盛,淡红色的花海漫过石碑丛,像给孩子们铺了层柔软的地毯。林野蹲在李丫的石碑前,把新摘的野菊插进去年留下的竹筒里,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碑面“李丫”二字上,顺着刻痕往下淌,像在给名字洗澡。

“张婶说,李丫小时候总偷摘她家的菊花插辫子。”母亲提着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刚炸好的面花,是仿照孩子们的模样捏的:林念的面人怀里抱着布偶,林思的梳着小辫,林想的手里攥着红头绳,个个憨态可掬,“今天是李丫的生辰,该让她尝尝新炸的面花。”

林野把面花摆在碑前,芝麻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记得父亲日记里记着七十三孩子的生辰,每个日子旁都画着对应的花:李丫是野菊,王麻子是蒲公英,林念是槐花,林思是艾草,林想是石榴花——都是些山野里常见的花,父亲说“咱娃不娇贵,像野花一样好养活”。

老瞎子坐在无字碑旁编竹蜻蜓,竹片在他膝间翻飞,很快就转出个碧绿的小玩意儿。他面前摆着七十三只竹蜻蜓,每只翅膀上都刻着个小小的名字,风一吹,翅膀就簌簌转动,像无数只绿色的小虫在飞。

“孩子们最爱追着竹蜻蜓跑。”老瞎子把编好的竹蜻蜓递给林野,白瞳里映着转动的翅膀,“你爹当年总说,飞得最高的竹蜻蜓能捎信给天上的神仙,让神仙保佑娃们平安。”

林野把竹蜻蜓插在野菊丛里,刚松手,就有只突然腾空而起,直冲向老槐树的方向。他看见林念的布偶从花丛里滚出来,布偶的手正朝着竹蜻蜓的方向伸着,像刚松开手的模样。

“念丫头的劲儿最大,总爱把竹蜻蜓扔得老远。”母亲笑着捡起布偶,往里面塞了把新摘的萤火虫,“她说要让竹蜻蜓带着萤火虫飞,这样夜里也能找着回家的路。”

八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树梢,林野就往石碑前摆月饼。今年的月饼是镇上的糕点铺特意做的,比寻常的小一半,饼皮上印着个小小的“家”字,是照着他刻在青石板上的字模做的。

“你爹说月饼要分着吃才香。”母亲把月饼掰成小块,摆得整整齐齐,“念丫头总爱抢最中间的蛋黄,思丫头喜欢刮饼皮上的糖霜,想丫头吃两口就想换别人的,说‘别人的月饼比自己的甜’。”

林野往每个月饼旁都放了把小木勺,是二月二那天木匠送的,勺柄的“甜”字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他知道孩子们会用这些勺子,就像小时候围在桌边,用勺子敲着碗沿要月饼,叮叮当当的声响能盖过中秋的鞭炮。

夜里,西坡的野菊丛突然亮起片微光,是萤火虫从布偶里钻了出来,围着月饼飞成个圈。林野看见月饼上的“家”字在月光里慢慢浮起,化作三个小小的人影,正用木勺舀着月饼往嘴里送,林念的嘴角沾着蛋黄渣,林思的鼻尖蹭着糖霜,林想举着勺子往别人碗里伸,像在交换味道。

父亲的身影在圈外站着,手里拿着块没掰开的月饼,左肋的槐树叶在月光里泛着银辉。他没有吃,只是看着孩子们笑,像在看一场迟到了十年的中秋宴。

九月开学时,学堂的先生又捎来消息,说教室里的空位上多了三本书,是用草叶和花瓣粘成的,封面上用露珠写着“林念”“林思”“林想”。先生说这是孩子们自己做的课本,里面夹着的野菊瓣一翻开就散出清香,能让念书的孩子不犯困。

“得给她们做个书箱。”林野找出父亲留下的木料,开始刨木板,木屑纷飞,像撒了场细小的雪,“爹说过,念书的孩子得有个像样的书箱,才能装下学问。”

母亲在木板上刷了层桐油,是父亲做鞋用的那种,带着淡淡的涩味。她说:“这样书箱就不怕潮,能装着你们的课本,陪你们念完整个学堂。”

书箱做好那天,林野把它摆在学堂的空位旁。箱子刚放下,就有片槐树叶从窗外飘进来,落在箱盖上,化作把小小的铜锁,锁孔的形状正好能插进林想的红头绳。

十月的风开始带凉,林野又开始给孩子们做棉鞋。今年的棉鞋换了新花样,鞋面上绣了学堂的窗户,窗格里画着个小小的“学”字,是他照着课本上的字绣的。

“你爹说,等孩子们念成书,就给她们做双带花纹的棉鞋,让她们穿着去赶考。”母亲把旧棉絮拆出来,换上新弹的棉花,是王弹匠今年送来的,软得像朵云,“虽说咱是丫头,也得有赶考的志气。”

老瞎子在棉鞋里塞了些艾草灰,说能驱寒。他的手在鞋面上轻轻拍打,像在测试棉絮的厚度:“得让鞋里暖乎乎的,这样孩子们冬天去学堂,就不会冻着脚。”

霜降那天,西坡的野菊开始凋谢,花瓣落在石碑前,像铺了层红地毯。林野把花瓣扫起来,装进七十三只小布袋里,挂在石碑上,像给孩子们系了个香囊。

“这些花瓣能留到冬天。”母亲把布袋系得很紧,“等下雪的时候,把花瓣撒在雪地上,能开出红色的花,像春天从没走。”

林野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画着片雪地,雪地上有三个小小的脚印,脚印旁画着朵野菊,旁边写着:“等雪化了,花就开了,丫头们就回来了。”

现在他信了。雪化了会开花,花谢了会结果,孩子们走了十年,终究还是回来了,用她们的方式,住在野菊丛里,住在棉鞋里,住在课本里,住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

十一月的第一场霜落下来时,林野在老槐树下搭了个新的草棚,棚里摆着七十三张小木床,床板是用石碑旁的槐树枝做的,铺着王弹匠弹的新棉被,被角上绣着孩子们的名字。

“冬天冷,得让孩子们有地方睡午觉。”林野给每张床都盖好棉被,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爹说念丫头总爱趴在课桌上睡觉,胳膊会麻,得有张软和的床。”

母亲往床头上摆了个小小的陶罐,里面装着枇杷膏,说孩子们睡醒了会渴,舔一口膏就能精神。陶罐的盖子上贴着张糖纸,是“蜜蜂牌”的,和林念布偶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腊月里,镇上的人开始给西坡的石碑送年货,有新做的虎头帽,有缝着棉花的小袄,还有装着糖果的玻璃罐。李丫的母亲送来了件绣着牡丹的红棉袄,说“丫头本命年,得穿红的辟邪”;王麻子的爷爷送来了个红布包,里面装着七颗石子,说“这是咱娃小时候玩的弹珠,得让他带着过年”。

林野把这些年货整理好,摆在每个石碑前,像在布置一个盛大的年货市场。他知道,这些不仅仅是物件,是念想,是牵挂,是活着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给那些没能长大的孩子过一个像样的年。

除夕那天,木屋的对联又换了新的,上联是“岁岁念思思想想”,下联是“年年福福安安安”,横批还是“家”。母亲在院里摆了张更大的桌子,上面放着七碗饺子,三双小小的筷子,四双大的——多出来的那双,是给老瞎子的。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父亲的身影走进了院子,左肋的槐树叶落下来,化作张椅子,他挨着老瞎子坐下,拿起那双大筷子,给母亲碗里夹了个饺子。三个小小的人影围着桌子跑,林念的布偶上沾着糖渣,林思的小辫上别着野菊,林想的红头绳缠在老瞎子的竹笠上,像在给他戴花。

守岁的油灯映着每个人的脸,暖黄的光里,林野突然觉得,这十年的空白好像从未存在过。父亲还在,母亲还在,妹妹们还在,老瞎子也在,他们围坐在院子里,吃着饺子,说着话,像所有普通的家庭一样,等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给孩子们的书箱添新课本,给她们的棉鞋换更厚的棉絮,给西坡的野菊丛除杂草,让它们来年开得更艳。他会继续刻碑,继续做鞋,继续守着这片山坡,守着这座木屋,守着这个用念想和牵挂织成的家。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老槐树上,落在西坡的石碑上,落在那些看不见的笑脸上。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爆开,照亮了他手背上那朵像野菊一样的疤痕。而这场漫长的守护,在新一年的风雪里,正像炉火一样,温暖而坚定地燃烧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牵挂和等待,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化作西坡上那片永远盛开的野菊,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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