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虽是秋阳高照，却是少见的闷热难忍。
秋阳杲杲，莫问独自一人去葫芦巷探了初一，走的时候顺便收获了老刘夫妇热情满满的一袋肉包。
初一见她眼圈有些黑，送了一盒助眠香给她。
这小子倒是心细，长大后不愁娶不到老婆。她上次只是随口一说那气味好闻，他便记住在心了。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思绪放空，穿过一条条街道，走过一道道窄巷，看到喜怒悲哀，闻到人间百味。
芬芳的、腐臭的，甜腻的，潮湿的……
各种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间、窜上她的脑子。
恍恍惚惚之间，只觉头晕目眩。
莫问舔了舔唇，瞥见路边支了茶水摊，连忙走进寻了个角落坐下。
一杯清茶入喉。
“莫少主……莫少主。”
那方轻柔好听的男声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缓过神。
暗香袭来，莫问眼睛一亮，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孟德在喊她。
仍旧是一副贵公子装扮，一袭青色竹叶暗纹锦袍，腰束银色宽边祥云纹腰带。
“孟公子，有事？”
孟德站着，眸里藏着几分担忧神色，心切回道：“我老远就看到了莫少主你，可喊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我瞧着少主你面色有些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
莫问抿唇浅笑：“我没事，只是今日炎阳炙人，颇有几分酷暑的味道。我被晒得有些心烦气躁，故只心心念念着快找一方茶摊喝口水，这才没有听见孟公子你喊我。”
“原来如此。”孟德松了一口气，执衣袖拭了拭额间薄汗，微微侧头，睨了一眼当空红日，道：“今日确是炎热。”
太阳照得大地明晃晃的，莫问仰头看他，却不巧被太阳迷了眼，她低下头眨了眨眼，伸掌点了点对面空座，道：“孟公子，相请不如偶遇，难得碰见，不如坐下，我请你喝杯茶吧？”
对方迟疑一瞬，旋即羞赧地弯弯唇，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德掀袍在对面坐下，那股暗香迷得莫问脑子晕乎乎的。
日光大白，莫问这才轻轻楚楚看清孟德的长相。明眸皓齿，粉面朱唇，男子中倒是少见有这么白皙的肤色。
莫问端起杯盏抿了口，不露声色地仔细打量着对面男子。
孟德似有察觉，悄悄侧过头仰头抿了口茶。
咦？他的耳边，刚刚汗滴流过的地方，怎么有道浅浅的水印？
再一细看，原来他的脸上抹了脂粉。
难怪肤色如此白净。
莫问轻轻扯唇，没想到这个孟德竟然这么爱美。
孟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之前不小心误食了花生碎，诱发了旧疾，面上布满了红疹，尚未大好，实在难以示人，所以我才……”他伸出手背碰了碰鼻尖，面色略显局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很正常。”莫问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莫少主，我看你的眼圈有点黑，是不是我义父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致你忧思过度……”
莫问转了转眼眸，笑道：“不是，案子进展很顺利，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将凶手绳之於法，还大长老一个清白。”
“真的吗？太好了，希望能早日抓到真凶，这样我义父也能早日安息。”孟德激动地说。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正色道：“莫少主，如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声，我一定竭尽所能。”
莫问微笑应：“好。”
“阿德师兄……阿德师兄……”
一个稚气未脱的圆润少年探着脑袋喊道，发现并没有认错人，眉开眼笑地跑了过来，自来熟的往板凳上一坐。
“阿德师兄，果然是你。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孟德微微一愣，有点不太敢确认地问道：“江畅？”
少年激动地拽紧孟德的袍子，道：“是我啊，阿德师兄。”
“江畅，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孟德往少年身后望了望。
少年挠了挠头，小声地说：“我是和大师兄一起来参加黄川之域的升阶之秋的。”
“大师兄，他人呢？”孟德问。
少年微微低头，声音越说越小：“大师兄在驿站闭关，为升阶之秋做准备。”
孟德闻言勾唇一笑，道：“所以，你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
少年嘿嘿一笑，“我早听说黄川之域美食多，所以我这才……”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是那只贪吃小馋猫。”孟德无奈地摇摇头，眉眼却笑意盈盈。
莫问安静地捻杯饮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师兄弟重逢。
“咦？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小馋猫找寻一圈，视线最终落在莫问手边的纸袋上。
莫问眼里漾出笑意，她眨了眨眼，打开纸袋，递给少年。
“这是肉包，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吃吗？”
纸袋打来，香味更显。
少年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吃。”
他伸手快速地拿了一只肉包，咬了满满一大口，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孟德都还没来得及阻止他。
“嗯……真好吃。姐姐，你这肉包哪里买的？”少年扯起袖子擦了擦满口流油的嘴。
莫问眉眼带笑道：“葫芦巷，‘刘记包子铺’，你去那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孟公子，你也尝个吧？”莫问将纸袋递给孟德，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
“不……不……用了，莫少主。”孟德摆手，吞吞吐吐地拒绝。
“尝一个嘛，真得特别好吃。这是我最喜欢的肉包，孟公子你试试看我所言是否虚假？”
“阿德师兄，你就尝一个吧！你再不接着，一会儿漂亮姐姐胳膊都要举酸了。”
孟德侧头瞪他一眼。
“那多谢莫少主了。”
“不用客气，区区一个包子而已。”
江畅三下五除二便消灭了一个包子，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盯着桌上纸袋瞧。
“随便吃吧。”莫问将纸袋推到馋嘴少年面前。
少年如获珍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谢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你是阿德师兄的朋友吗？”少年一边嚼着包子，一边问道。
“江畅，别乱说！这可是玄极之域的莫少主。”孟德肃声提醒道。
少年闻言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你就是被那鳞次目虱吓成了痴傻的玄极少主莫问？”
莫问一滞，遂而扬唇一笑：“正是。”
“江畅！”孟德蹙眉一呵。
少年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对……对不起，莫少主。”
莫问毫不在意地笑笑：“无妨。”
少年缩了缩脖子，垂首悄悄吐了吐舌头。
孟德忙站起身，俯低身子拱手致歉：“我小师弟他说话不经头脑冲撞了莫少主，还望莫少主念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
莫问微微蹙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看了看四周投来的目光，莫问支肘扶额，压低声音道：“我都说了无妨。孟公子，你快坐下吧，这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多难看。”
难看？
孟德嘴角一抽，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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