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亭源见陆梨阮对这个有兴趣，便把自己的手机调到一个界面递给陆梨阮。
陆梨阮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和一个人的聊天页面。
“我今天和刚回国的姜洺聊了聊，他说之前有一天，突然有还在福利院的孩子联系他，当时还在说，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他们，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消息是上个星期的。
“他是在我们发现之前看到的消息……”
对方似乎在整理时间线。
“我问他，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说并没有。和他聊天的孩子，表现的很正常。但让他比较奇怪的是，从他出国之后，和福利院里的孩子，联系频率一直都很少。有的时候他给孩子们寄去礼物，也收不到回信儿。”
“但是他也没有在意，因为还在福利院的孩子，大部分年纪都不算大。你知道姜洺比我们小，他离开的时候，福利院的孩子已经不多了。我基本不认识，亭源你应该也不认识，所以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滞后的……”
从消息中，能看出对方是一个很有条理，很有理性思维的人，对问题分析，也有条不紊。
他应该和廖亭源一样，也很在意这件事情，并且也通过查询各方消息，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说你们得到的消息是滞后的呢？”陆梨阮问道。
“我们是从福利院较早出来的，之后其实和福利院还是能联系上的。并且在我们离开福利院之后，也对福利院里，比我们小的孩子进行过一些资助，这也算是一个传统。”廖亭源解释。
“姜洺是在我和这个朋友的资助下上完的学，所以我们之间的联系比较密切些。”廖亭源提起和姜洺的关系。
陆梨阮没听他说过这些，但能做默默资助福利院里孩子的事情，的确像廖亭源会做的，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拿出来宣扬，很骄傲的事情。
“姜洺是当时福利院中孩子最大的一个，剩下的孩子年纪都比他要小。所以我们和姜洺的联系，姜洺和福利院之间的联系，是断开来的……我们与姜洺之间的联系还算紧密，但姜洺出国之后，和福利院联系的频率便降低了。与此同时，我们和福利院之间的联系频率就更低了，而且我们很多消息，都是从姜洺那儿获得的。”
廖亭源解释得很清楚。
但陆梨阮心里却浮现出疑惑来。
为什么离开福利院之后，无论是廖亭源还是手机中，和他对话的朋友，和福利院之间的联系，都没有和从福利院出来的，被他们资助的一个孩子之间密切。
按道理来说，他们从那里长大。
就算不是家一样的存在，也是他们很熟悉，有归属感的地方……
福利院里当然不可能全都是孩子，自然也有照顾孩子的人。
可廖亭源并没有提起他们，从陆梨阮刚才看到手机里的对话，对面的朋友也没有提起。
甚至廖亭源口中说的姜洺，和姜洺发生对话的，也是福利院当中，比他还要小的孩子。
陆梨阮总觉得，虽然逻辑上没有问题，可就是怪怪的……
从听廖亭源提起这件事情开始，就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廖亭源显然还没有说完，陆梨阮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和疑问，而是继续听着他说。
“最开始察觉到福利院那边出问题的，是在国外的姜洺，但因为他当时学业繁忙，并且有时差之类的问题，所以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廖亭源讲述的声音平静。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这个时候，他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和这位朋友……”
“之后你们实地去看了吗？”陆梨阮撑着下巴，让自己的思绪跟着廖亭源的讲述走。
“其实最开始，我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廖亭源摇摇头：“直到有一天，我的这位朋友发现，按照时间和固定金额，打到应该被福利院所接收的账户上的钱，一直就放在那儿，没有动过。这是之前几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之前你们打给福利院的钱，都会被用掉吗？”
“按当时的状况来看，至少是没有继续在账户里面的。”廖亭源说得很谨慎。
“这个时候我们才察觉到，姜洺所说的联系不上，应该不是简单的问题。”廖亭源打开另一个界面，是一个账户的余额。
“这个账户的主人是我朋友，这个账户是他离开福利院，回去资助的时候办的。如果接收账户是福利院里面人的，说不定还能借着账户，查到一些端倪。可因为是我朋友的账户，所以只能看到钱一直被留在里面。”廖亭源在陆梨阮想到这一步之前，率先解释了。
“然后你们去福利院的地方看了吗？”
“嗯，去看了，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意思？”陆梨阮没太理解，到底是怎么个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地方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廖亭源眉头再次感谢蹙起，能感觉出来，他对这件事情 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感觉到十分困惑。
“福利院本来就建在很偏的地方。后来我们也去查了相关的资料，想要知道这个福利院，当时是如何建设起来的，又是如何筹集资金，又有哪些人参与进来？”廖亭源摇了摇头，陆梨阮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但是什么都查不到，那里的确还有一个院子。只不过……”廖亭源显的欲言又止。
陆梨阮觉得，接下来自己要听见的，应该是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
不然廖亭源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能让廖亭源觉得不合常理，或者让他感觉到惊讶的东西，陆梨阮觉得，那应该真的非常不同寻常了……
毕竟廖亭源是面对走廊上走来的，那两个已经没有人形的怪物，还能够保持镇定的人。
“既然还有院子，就什么都查不到吗？”陆梨阮有点儿纳闷。
“怎么说呢……”廖亭源垂着眼眸，不知道在看着哪里，神色是说不出来的介于冷淡与戒备之间。
“正是因为那里还在，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对那里，觉得很陌生。不只是我，和我一起去的朋友，甚至是后来回来的姜洺，我们都去过那里。我们也联系上两个，曾经从福利院出来的，与我们并不是很亲近，比我们更大一些的人，去到过那里，但是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陌生感？”陆梨阮对这个形容不解。
“如果是现在我们待的这个房子，即使有一天，将家具与装潢全都拆除，我们在走进这里时，依然会对这里有熟悉的感觉。正常来说，在福利院里待过的人，回到福利院的旧址，应该也是这种感觉，但恰恰相反……”廖亭源举例对陆梨阮解说道。
“对呀，我们在这里待过，并不仅仅是因为装修，而可能也是一种气息，或是与这里产生的感应？”陆梨阮试图描述些没有实体的感受。
廖亭源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那里没有。我们的确对那里有印象，并且确定，那里就是福利院的旧址。但是不仅没有熟悉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第一次踏足进入到这个空间的感知……所谓的熟悉感与这种感觉，产生了冲突，所以说，让人觉得很奇怪。”廖亭源尽量清晰地让陆梨阮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陆梨阮能听得懂，却完全无法想象这种感觉。
因为常理上应该有的熟悉感，与陆廖亭源所说的那种陌生感，的确是冲突的。
一般人不会在一个空间之内，同时感受到这两种感觉……
这种冲突在一般人的认知中，也并不会存在对立，因为理论上这是不成立的。
所以陆梨阮没有感受过，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奇怪的感觉，即使廖亭源表达的很清楚……
“无法理解也很正常。”廖亭源看着陆梨阮皱着小脸儿，一副努力体会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我其实也不理解，因为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廖亭源抬手拍了拍陆梨阮的头。
陆梨阮从冥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呢？”
“要是觉得奇怪的话，就不找了呗。”陆梨阮觉得，如果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即使觉得奇怪，但可能也就放下了。
毕竟她不是寻根问底的性格。
当然除了在廖亭源的事情上……
陆梨阮觉得自己在廖老师身上花的精力，试图去理解他的感情，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执着。
“我们想知道……福利院里孩子的下落。”廖亭源顿了下，才继续开口。
陆梨阮一时语塞。
是啊……
对于自己来说是奇怪的事情，但对于廖亭源来说，这不仅仅是思想上觉得奇怪，而是他本身就与福利院牵扯甚多。
就像他离开那里，和他的朋友一直在回过头来资助。
他也一定是对那里有感情的……
廖亭源当然想知道发生什么，想知道那些，曾经和他朝夕相处，比他小一些或是小很多的孩子们，究竟怎么样了？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发生了什么？
这种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会出现……
陆梨阮如今没有什么亲人了，基本属于一个无牵无挂的状态。
刚开始听到廖亭源是从福利院里离开的时，陆梨阮觉得，他也许也同自己一样无牵无挂的。
可现在仔细想想，廖亭源应该是被牵绊住的……
因为自己曾经生长在那里，所以对同样生长在那里的其他孩子们，抱有兄长或是亲人一样的关心。
也许没有那么关心，但出于各种各样的感情，廖亭源也放不下他们。
如果离开了就再也不回头，自己现在过得安好，便不去关心曾经和自己同样处境的孩子，陆梨阮想：那就不是廖亭源了。
不是他这种总愿意背负责任的人能做出来的，那不是他的性格，陆梨阮非常肯定。
大概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他会一直寻找下去吧。
不厌其烦地，细致入微地，就像在空间里寻找线索那样，一遍又一遍。
“你是想知道那些孩子去哪里了吗？”陆梨阮开口问道，手搭在廖亭源的手背上，微微握紧，想要给予他此时此刻的支持。
廖亭源没有犹豫点点头。
“至少……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在什么地方。”廖亭源认真道。
“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些孩子不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音讯。没有人关心他们，如果我们不去寻找，不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谁还会在意他们呢？”廖亭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很正义凛然无私宽宏的神态，他只是很平静。
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也是你选择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原因吗？”陆梨阮曾经听安棠说过，别的地方好多次想要廖亭源过去借调，或者直接邀请他留在那边。
但廖亭源都选择继续待在这里。
“明明看起来他在哪儿都能活着……上班按时打卡，每个月都拿全勤的人，别的地方说给他更高的工资待遇，他也没有考虑过。可能是觉得还是安稳一些？好吧……我也弄不懂他。”安棠曾经这样评价廖亭源。
陆梨阮此时觉得，自己更多窥探到廖亭源的一部分。
“有这个原因吧。”廖亭源坦诚。
“曾经在福利院工作的工作人员，没有亲朋好友吗？没有能联系上的关联人吗？总不能所有福利院的人，都是没有社会关系的吧？”陆梨阮问。
提起这个，陆梨阮看到廖亭源的眼睛中，划过一种更加沉重严肃的情绪。
他看着陆梨阮，两对视间，他没有说话，气氛微微凝滞住。
“怎……怎么了？”陆梨阮察觉到变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哪里有问题。
“这也是很奇怪的地方……”廖亭源语气放缓，有种尽量安抚陆梨阮的轻柔。
“联系上了一些，但有的人说……他们所知道的那些人，早已经失踪了。”
陆梨阮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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