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我并不是对你有要求，如果……”廖亭源在听明白陆梨阮的话时，下意识开口，想要继续解释。
“我知道。”陆梨阮点点头：“我做的决定，我现在说的话，有的感受，也不是在你的故意诱导下做的，因为廖老师其实你什么也没有做。”
陆梨阮看着他的脸，他神色难得有着急切和不安，还有着愧疚之意。
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但他的所做，其实也不算是错事，只是一种选择，他可以选择告诉别人什么，不告诉别人什么，陆梨阮生气，也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告诉自己，让自己感觉到了被隐瞒被信任的人欺骗。
廖亭源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
陆梨阮能够感受得到。
不仅是因为现在，他对发生的一切表现出来本不需要的愧疚，在过往的相处中，陆梨阮也完全能感觉到，他是个正直的良善的，甚至有点过于严苛要求自己的人。
他对别人宽容，对自己却并不……
陆梨阮从他这里感受到了包容，照顾，却从没感受到束缚责备，就算真的是一家人，真的是长辈晚辈间，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陆梨阮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因为从小便没有怎么感受过。
父母是爱自己的……即使在很小的时候，陆梨阮依然有印象，但并不清晰，每每想起父母的爱，总是淡淡的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等长大了些后，因为妈妈的身体不好，家里人更多的注意力比起放在自己这个孩子身上，更多的是在妈妈身上。
陆梨阮对此毫无怨言，在她自己的心中，也是将妈妈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甚至忽略了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事实，更早的更多的承担了不是那个年纪的责任。
从小长到大……
陆梨阮很少得到侧重的注视和关怀，以至于她自己对自己，也没有那么细心照料。
可廖亭源不一样……
陆梨阮在他这里，得到了从没想过的照顾和关怀……
在每一次的保护中，在每一次的照料中……桌子上的早饭，喜欢的点心种类……生病时候温柔抚摸自己额头的手。
想到廖亭源，陆梨阮心中浮现得是，很多很多清晰的具体的，别人得不到的关爱，这些让陆梨阮觉得，自己离不开廖亭源。
如果离开了他，谁还能这样对自己呢？
陆梨阮看着廖亭源焦急的神色，心中竟也涌出几丝愧意，廖亭源说他存了自私的想法……可相比较起来，陆梨阮觉得自己可能才是更自私的那个。
不仅接受享用了廖亭源的感情和关爱，甚至还要指责他没有更加无私毫无保留地对待自己。
廖亭源的愧疚，源自于他是高尚又善良的好人。
陆梨阮此时的愧疚……也源于廖亭源是个好人，还是对自己好的人。
但陆梨阮不准备说出来，因为她并不是那么的高尚……陆梨阮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私心，既然廖亭源也想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们就应该在一起啊。
“廖老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分辨的能力，我也知道我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陆梨阮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比起所谓的正常的生活，假装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不去面对一些事情，在我的想法里，我宁可去面对未知，也不愿意装傻，宁愿去追寻去探索，也不愿意不明不白。”陆梨阮坚定道。
即使不是任务需要，陆梨阮也会这样选择，她不是一个愿意面对欺骗的人，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小的时候不愿意相信爸爸妈妈，或者好心人告诉自己的“妈妈总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这种论调。
现在陆梨阮也不会相信“只要不看不听就不会有事情，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种鸵鸟心态。
“我想要清醒一些……”陆梨阮轻声：“无论是面对什么，面对你也一样，廖老师……我知道我想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知道我想要在你身边，如果我和你分开，我会担心你，想念你，每天都不安宁，但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开心，很平静，看到你安全看到你得偿所愿，我也会觉得高兴的。”
陆梨阮觉得自己不善言辞，这些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
“真的吗？”
廖亭源在被陆梨阮伸手触上手背时，下意识地回握，他捏得很紧，好似担心下一秒陆梨阮就从面前消失一样。
今天他第一次没有表达歉意和愧疚，只是展现出期盼来：“阮阮……”他叫了声陆梨阮的小名，等着她的回答。
“当然。”
陆梨阮不假思索。
“谢谢你……”廖亭源喃喃道：“谢谢你觉得我有用。”
“嗯？”陆梨阮被他这种有些奇怪的表达弄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原谅我。”廖亭源接着道。
他总是苍白的肤色，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浅浅的暖色，浅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漂亮的光影。
陆梨阮被他看得忍不住抬手去碰。
廖亭源被她的指尖儿接近眼睛时，眨眼时睫毛颤动，刷过陆梨阮的皮肤，簌簌的，痒痒的。
但他没有躲开，任由陆梨阮指尖触到他的眼角，轻轻地沿着眼睛的弧度抚过。
“怎么了？”廖亭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眼睛感兴趣。
“你眼睛也是因为……”
陆梨阮问道。
她没说完，但廖亭源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是，跟空间没有关系，一直都是这个颜色的。”廖亭源摇摇头。
陆梨阮松了口气，她觉得廖亭源的眼睛很美，如果这也是因为空间带来的影响的话，那陆梨阮觉得自己再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的啊？”陆梨阮好奇，除了廖亭源之外，她没见过瞳色是这种颜色的人。
“不知道。”廖亭源还是摇头。
“嗯？”陆梨阮奇怪，难道不是家里有这种瞳色的基因吗？
就听廖亭源淡淡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谁，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啊……”陆梨阮怔愣，她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廖亭源从前基本不说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即使陆梨阮去试探着问，他也总是很自然地转移开话题。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陆梨阮神色尴尬，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才回避的吗？
“没关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所以也对他们没有任何的记忆和感情，不用担心。”廖亭源在陆梨阮的手背上拍了拍让她安心。
“……”陆梨阮张张嘴：“我不是要探寻你的隐私。”
陆梨阮此时是真的更愧疚了。
原来她对廖亭源的那些好奇心，是不是对于廖亭源来说，是不愿提起的负担，但被自己好多次地故意询问，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那我以后不问了。”陆梨阮真诚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不是不能提的事情……也不会让我觉得难过，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就像现在这样。”廖亭源此时终于恢复了些活力，他轻轻抿了抿唇角，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来。
陆梨阮撅撅嘴，觉得廖亭源真是周全得不得了，他一直都是这样。
“那你怎么今天告诉我了？”陆梨阮挑挑眉。
“因为我说了我再也不会骗你了。”廖亭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不想再有欺瞒你的东西了。”
陆梨阮被哄得心平气和眉开眼笑。
但又觉得此时不适合显得很高兴。
廖亭源却没在意她纠结的神色，继续道：“我从小就生活在福利院里，一直到后来外出上学。”
“那你……现在还会回去看看吗？”陆梨阮其实想说如果可以，以后和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却诧异地见廖亭源摇了摇头。
“嗯？”陆梨阮奇怪。
以廖亭源的性格，怎么会……
“那里已经关闭了。”看出她的疑惑，廖亭源给她解释道：“在我上大学的时候，那里就关闭了。”
“为什么啊？”陆梨阮不明白怎么福利院还有倒闭的吗？这不应该是公益性质的吗？
“发生了一些事情……”提起这些，廖亭源眉心蹙起来，神色颇为严肃，陆梨阮分辨不太清楚，但觉得廖亭源说起的时候，神色间不仅是严肃……还有些别的情绪。
像是厌恶？还是抵触？
陆梨阮理解不出来……但廖亭源露出这样的情绪还真是少见。
“发生什么了？”陆梨阮觉得能让廖亭源这般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了解。”廖亭源轻叹了口气：“而且最开始的时候，我年纪还很小，记不清楚了，后来发生的种种，我一直也想要弄清楚，但福利院关闭的时候，连带着福利院里面的人，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陆梨阮觉得怪异，现代社会中，这么多种沟通联络的方式，这么多中寻找的渠道……而且廖亭源还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怎么能什么都找不到呢？
“怎么也找不到法……”陆梨阮觉得他的表述听起来很不对劲儿：“是失去联系了，还是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跟凭空消失也差不多。”廖亭源居然肯定了第二种说法。
“哈？”陆梨阮觉得怎么像在听怪奇故事一样？
可看廖亭源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陆梨阮觉得他也不会用这些事情开玩笑，那……他说的是真的？
现代都市中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见陆梨阮很想知道的样子，廖亭源思忖了一瞬：“我在外地上学……平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但突然有一次，我放假回去时，一切就都消失了。”
他用了“消失”这个词。
明明他说的很简练，可陆梨阮突然觉得浑身一紧，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好像哪里很不对劲。
“你有找过吗？”
“找过，一直到现在，我也依然会留意可能的消息，但什么都没有。”廖亭源给出肯定的回答。
陆梨阮“嘶——”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清楚，可能早晚有一天……会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廖亭源语气淡淡的。
陆梨阮此时听他讲了这些，却忽略了廖亭源最开始说的：
那里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在本市吗？”
“嗯，我应该是出生在这里。”廖亭源点点头。
陆梨阮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并不知道本市有什么上过新闻的福利院之类的。但也可能是自己对这些没有过关心。
“那我帮你一起留意消息？”陆梨阮提议，她也想廖亭源做点儿什么。
陆梨阮觉得自己应该更表达一些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然总觉得廖老师对自己的感觉，好像患得患失的。
“应该……查不到什么了。”廖亭源露出一种有点奇怪的神色：“我也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消失，不是正常的消失，尤其是对于一个福利院来说。”
陆梨阮思考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觉得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福利院消失的时候，那里面还有孩子？”
“嗯。”廖亭源表示肯定。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孩子离开过那个福利院吗？”陆梨阮一时间脑子里充斥着涌现出来的恐怖片的场景。
“都是成年后，正常想离开就离开的。工作的，上学的……”廖亭源否定了她的幻想。
呼……
陆梨阮松了口气，感觉从恐怖片又回到正常世界了，但回来了，又没完全回来。
“你还能联系到和你一样从那儿离开的吗？”陆梨阮询问。
“可以。”廖亭源回答：“但我能联系上的没有几个。”
陆梨阮不用问也知道，廖亭源小时候肯定也不是那种有很多朋友很爱和人交流的类型。
“他们也不知道任何消息吗？”
“嗯。”
陆梨阮总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几分怪异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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