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哲犹如一只狮子般在殿内不断走动，同时不断叫骂，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逐渐平息，愤怒吼道：“滚，都给朕滚。”
大臣们鱼贯而出。
行至半路，张勇忍不住首先开口，“恩相，您说这忻城伯是谁毒死的？”
冯铨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说呢！”
张勇摸着后脑勺，“恩相，若是末将知道，还问您干吗？”
马得功道：“管他是谁毒死的，反正不是我们就行。让陛下查吧！查出是谁，谁倒霉。”
冯铨淡淡笑道：“马将军，要不我们打个赌，老夫赌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什么都查不到。”
马得功睁大了眼睛，“不，不会吧！皇上那么愤怒，肯定会要求彻查的。”
冯铨摇着头，脸上带着笑容，“算了，这件事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而且容易引火上身。”
马得功愣了一下，随机点头，“那末将就不问了。恩相，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说实话，挺了一日夜，还真是挺累的。末将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冯铨淡淡笑道：“那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们现在要去户部，而且你还要马上出发随新任的浙江巡抚杨所修前去杭州。”
马得功面露惊诧，“去户部？还要去杭州？”
冯铨点头道：“现在老夫是户部尚书，总不能亏待自己人。趁陛下现在还未下旨清查户部，先把你们手下的兵卒装备提升一下。别的不说，每人五百匹骏马，两千副铠甲应该还是有的。”
两人闻言大喜，慌忙抱拳行礼，“谢恩相。”
冯铨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但老夫要提醒两位，接下来朝廷会更加热闹，你们两人要多看，少说，而且要提前做好准备。”
马得功问道：“恩相，您说的准备是？”
冯铨道：“陛下让我随意行事，我又打死了那么多卫所将领，边远卫所叛乱在所难免。而苏杭沿海乃南地卫所最集中处，压制住了那里，其他地方即使有叛乱也可忽略不计。马将军，你随杨巡抚前往杭州的目的就在于此，若有叛乱，第一时间出兵剿平，万莫让其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马得功眉头微蹙，带着犹豫和不解道：“恩相，您是知道末将的。末将已把身家性命托付在您身上，一切都愿意听您的。但现在末将手下只有不到三千士卒，即使倾尽全力恐怕也……，若时候事情不成，恐怕会误了您的大事。”
冯铨摆手笑道：“你以为老夫是何等人？这等事情怎会还需要你提醒？”
冯铨回头看了皇宫方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卫所废弛已久，兵额缺口严重，武器老旧，早已不堪使用。而陛下又宣布分田给卫所低层将士，他们岂会为了那些喝他们兵血的将领拼命？你只要率军赶至，宣布朝廷法令，很大可能会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即使……”
说到这里，冯铨笑了笑，“即使有些不长眼的，也无甚不碍。在舟山，黄斌卿拥有水陆士卒不下八千，而其又是陛下亲近的将领。老夫会上书陛下，请求让黄斌卿全力配合你行事。而且，你别忘了，还有左光先呢！此人虽不成器，但在浙江经营日久，绝不会准许浙江陷入动乱之中。即使奉陛下之令北调，也会留下足够人马助你稳定局面。”
马得功想了想，似乎十分有道理，于是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冯铨摇头道：“你不完全明白。马将军，说实话，这次前去平乱的功劳就如那长在树头的成熟果子，容易摘的很。而难的是接下来？就如我刚才所说，左光先在浙江经营日久，根基稳固。你要配合杨巡抚，不断压缩他的势力，扩充我们的实力，将浙江逐渐打造成我们的后方。只有这样，无论形势将来如何变化，我们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马得功有点明白了，点了点头，“末将明白了。”
冯铨不再多言，毕竟到时是以杨所修这个新任浙江巡抚为主，到时候马得功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回营之后，你要立即点兵出发。或许，或许不等到明天，你便要领兵出发了。至于你……”
冯铨接着转向张勇，“至于张将军你，就暂时留在南京吧！或许这次立功没你的份，但接下来陛下肯定会投入大量精力组建新军，老夫会将你安插其中，你将来的升迁之路或许比马将军更加顺遂。”
“噼啪！”
“噼啪！”
回到安歇的暖殿，朱由哲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大门，独自一人在殿内摔着各种瓷器。
外面的宫女、太监听着殿内的巨大动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殿外众人好似长舒了一口气，但无人胆敢靠近。
而殿内，朱由哲此时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在四周，满是碎裂瓷器的碎片和倾倒的家具。
朱由检摇着头叹息，“你这演戏演的也太过了吧！”
朱由哲没有看他，“论演戏，赵之龙应属第一，把我的意思说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够用了。”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为何要毒死他？”
朱由哲道：“不毒死他怎么办？在法场上将他凌迟？一旦给他定罪，他就是一个犯人，一个犯人的话，能起多大作用？他死了，被人毒死在金銮殿上，那他就是证人，能将众官员定在耻辱柱上的证人。”
朱由哲停顿了下来，依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才道：“崇祯老哥，你知道大明的文官最喜欢什么吗？”
朱由检想了片刻道：“钱，权？”
朱由哲笑了笑，“这两样他们当然喜欢，但同时他们也喜争论，喜雄辩。能把错的说成对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若和他们争论，我还真争论不过。但现在赵之龙死了，他说的话却还在。他们若争论，就找赵之龙这个死人去争论吧！死人不会还嘴，但被他们毒死的人说的话，就已证明赵之龙说的就是对的。否则，他们那么着急毒死他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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