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惨笑道：“一个男孩，二两五钱银子。一个女孩，二两银子。有时甚至不需要银子，他们的父母为了让他们能够活命，甘愿不收一两银子让他们去富户家当奴仆、当丫鬟，而让自己活活饿死。陛下知道现在最红火的生意是什么吗？”
赵之龙直视崇祯皇帝，“是妓院！”
声音振聋发聩，惊的所有人都沉默。
赵之龙看向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陛下，您说这些人将来是更恨东虏和流贼，还是更恨陛下，更恨朝廷呢！”
朱由哲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赵之龙苦笑着摇了摇头，“得利的是他们，而受伤的却是大明。等将来东虏或流贼杀来，百官皆有退路。他们可以举起双手，跪迎新帝。唯有陛下、藩王、还有我等勋贵没有退路，因为新朝建立，第一时间要清除的就是我们这些人。陛下现在知道臣为何要拥立定王了吗？是为救大明，也为自保。”
朱由哲冷笑，“彻底放弃北地，固守江南就能自保吗？南宋教训还不够吗？你说了这么多，在朕看来不过是为自己的谋逆狡辩。”
赵之龙摇头，“南宋历九帝，享国一百五十二年，胜过多少王朝。在臣看来，宋高宗赵构明时势，知进退，甚于陛下远矣！”
朱由哲哈哈笑了两声，猛的站起身来，向下走去。
徐弘基连忙上前拦住，“陛下息怒！”却被朱由哲一把推开。
朱由哲走到赵之龙面前，一脚向他踢去。
赵之龙身子向右仰倒，带着椅子一起倒下，发出“啪啪”的两声轻响，直接躺在了地上。
朱由哲怒声喝道：“朕不如赵构？”
殿内所有大臣尽皆跪下，“陛下息怒！”
赵之龙仰面倒地，哈哈大笑，“陛下啊！现在刀在您手里，您随时可以杀了臣，但却不能阻止臣说话。”
“说！继续说啊！”朱由哲怒目圆睁。
赵之龙用手支地，缓缓爬了起来，“陛下，现在大明看似还拥有半壁江山，但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有只会争权夺利的朝廷百官，有贪生怕死的将军士卒，有贪婪无度的士绅巨富，有只会欺压百姓的胥吏衙役，还有那些沉默忍耐已到达极限的小民百姓。哦！”
赵之龙顿了一下，笑道：“还有持续不断的党争。魏忠贤死了十七年了，到现在东林党人和阉党还争论不休，恨不得立即把对方打死。凡是对方提出的，无论对错，一概反对。凡是对方的属下、门生，一概在打击范围之内。对方有功时，他们夹枪带棒的抨击；对方有过时，他们落井下石，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赵之龙立直身子，看着朱由哲，脸上带着轻笑，“陛下，您看看啊！你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朱由哲怒气填胸，“他们不行，难道你就是朕的忠臣良将？”
赵之龙淡然摇头，“臣不是，臣和他们都不是。”
顺着赵之龙的目光，朱由哲看到了徐弘基等几个勋贵。
赵之龙笑了笑，“魏国公，定远侯，这些可都是太祖立国便有的大明公侯啊！哪一个不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奴仆上千。但朝廷危难之时，他们拿出了多少银子来助陛下？陛下让勋贵捐输，几十个勋贵最终只捐了几十万两，单个勋贵还没王承恩那个太监捐的多，微臣想想都寒掺啊！”
朱由哲怒道：“那你自己捐了多少？”
赵之龙倒一点也不尴尬，“臣捐的也少，好使自己不显得那么突出，而得罪其他勋贵。实话对陛下说，要是不知道自己必死，今天臣断不会对陛下说这些。勋贵于一体，利益休戚相关，独陛下才是外人啊！”
朱由哲看向徐弘基等人。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赵之龙却淡淡一笑，“陛下不必怪他们，毕竟和您关系更亲近的藩王们也不曾帮您啊！福王、楚王、蜀王这些，哪个不坐拥几百万亩良田，哪个不家里面金银堆积如山？一面向朝廷哭穷，一面疯狂敛财。而最终那数不尽的金银归了谁？哈哈，是归了流贼啊！要不是他们聚起的那海量的财富和粮食，流贼如何养活自己的百万大军？”
赵之龙状态有点癫狂，继续大笑，“而这些藩王的结局吗？被流贼分食的有，被乱刀砍死的有，自己投井的也有。亲王、郡王被流贼当猪狗一样宰杀，郡主、夫人成为流贼们的玩物！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哈哈哈！”
“哈哈哈！”
凄厉的笑容在大殿之内回荡。
赵之龙环视四周，笑声不止，“陛下靠他们，靠他们来兴兵北伐，来中兴大明？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赵之龙的笑容止了。他的脸变的扭曲变形，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的站在他对面的朱由哲满身都是。
“保护陛下！”侍卫高声喊叫，顿时把朱由哲围了起来。
赵之龙身体抖了两下，接着重重倒在了地上，双眼望着朱由哲方向。
朱由哲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之龙顿时松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脸上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
半晌后，才有大臣反应过来，请示了朱由哲后，跑去去请御医。
朱由哲呆呆的坐在龙椅上，看着瘫倒在金銮殿中间的赵之龙，一言不发。
其他大臣也脸色难看的站在两边，也同样是一言不发。
不一会，御医赶来，试探了一下鼻息，又号了号脉，最后抱拳向朱由哲道：“禀陛下，人已死了。”
朱由哲这时好似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如何死的？”
御医回道：“禀陛下，死者面色青黑，口鼻流涎且有吐血，瞳孔散大，似是，似是中毒而亡。”
“中毒而亡？”殿内窃窃私语声起。
朱由哲猛的站起，“中毒而亡？他怎么可能是中毒而亡？谁给他下的毒，在朕的金銮殿内给他下毒？你们，你们是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愤怒的吼声如同龙吟，不断回荡在皇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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