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都督府内,冰鉴里散出的些许凉意,驱不散弥漫在舆图前的凝重。廖湛一袭青衫,指尖正划过兖州与司隶的交界,对身旁的程昱道:“主公已深入司隶,如利剑出鞘。然曹操非是庸碌之辈,岂会坐视?彼之根基在兖州,若后院火起,纵有万丈雄心,亦难全力西顾。”
程昱花白的眉毛微动:“守仁之意是……”
廖湛的手指倏地移向舆图上方,点在河内郡的位置,那里标注着一个代表吕布的狰狞虎头标记。“吕布,虓虎也,勇冠三军,然无断。陈公台,智士也,然与曹孟德嫌隙已生。此二人,困守河内,如龙游浅水,必思变动。”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我等便送他们一个不得不动的理由。”
言罢,他径直走向书案,铺开素帛,研墨挥毫。信中,他未署真名,只以“豫州一仰慕温侯武勇之故人”自称,言辞恳切,分析却如匕首般锋利:
『……温侯世之虎将,公台当世奇才,岂能久居人下,郁郁于河内弹丸之地?观今天下,曹操外托忠义,内实枭雄,猜忌刻薄,岂能容公等安稳?今其倾巢西出,意在争抢天子,兖州空虚,此真天赐良机也!』
『徐州殷富,甲兵足备,然陶恭祖老迈昏聭,二子皆非立业之主。以温侯之神威,公台之妙算,提一旅之师南下,传檄可定,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得此基业,北可图青齐,南可望江淮,霸业之基,莫过于此!』
『若迟疑不决,待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势已成,则天下虽大,恐再无英雄立锥之地矣!时机稍纵即逝,唯望温侯、公台明断!』
墨迹吹干,廖湛唤入一名心腹细作,低声嘱咐:“此信,务必亲手交到陈公台手中。沿途谨慎,不可暴露身份踪迹。”
“诺!”细作将密信贴身藏好,悄然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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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郡,吕布军营寨。
营中粮草日渐短缺,军士面带饥色,士气低迷。吕布本人焦躁地在帐中踱步,对着沉默不语的陈宫抱怨:“公台!这河内绝非久留之地!袁本初貌厚心黑,曹操更是奸诈之徒,再待下去,我等皆成瓮中之鳖矣!”
正烦恼间,亲卫引一人悄然而入,称有故人书信呈与陈参军。陈宫心中疑惑,接过那封无落款的密信,展开细读。初时神色凝重,继而眼中精光暴涨,读到末尾,竟忍不住抚掌低叹:“真乃金玉之言,拨云见日!”
他立刻持信去见吕布:“将军!我等转机至矣!”
吕布忙问:“公台,何出此言?”
陈宫将信中要点一一剖析,略去了来信者身份,只言是“洞观天下之势的忠义之士”指点:“将军,寄居河内,确如信中所言,是坐以待毙。如今有一条明路就在眼前——徐州!陶谦老朽,其子无能,州郡富庶而守备松弛。将军若此时提兵南下,以将军虎威,徐州士民谁敢不服?此乃上天赐予将军的基业!更妙者,曹操正全力西进,兖州空虚,绝无余力阻我。待他迎驾不成,回头再看,将军已稳坐徐州矣!”
吕布听得血脉偾张,连日阴霾一扫而空,狂喜道:“妙!妙极!公台,此言正合吾意!徐州,合该为吾吕布所有!”他猛地抽出令箭,掷于地上,声如洪钟,“传令三军,即刻收拾拔营,兵发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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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曹操亲率的前部人马正星夜兼程,沿着黄河向西疾进。曹操面色阴沉,心中不断计算着与刘备的差距,催促着:“快!再快!绝不能让大耳贼独占头功!”
然而,一骑快马自后方烟尘滚滚追来,使者几乎是滚落马鞍,声音带着惊恐:“报——主公!祸事!吕布突然自河内全军出动,方向东南,其先锋已入东郡边界,意图不明,恐……恐欲袭我兖州!”
“什么?!”曹操勒住战马,脸色瞬间铁青,一股怒火直冲顶门,厉声咆哮,“吕布!三姓家奴!安敢袭我后方!” 他胸口剧烈起伏,兖州若有失,则根基尽毁,莫说迎奉天子,就连立足之地都将失去。
“夏侯妙才!”曹操几乎是咬着牙下令,“你即刻分兵五千,疾驰回援,会同子孝,严守各处关隘,绝不容吕布踏入兖州腹地一步!”
“主公,那迎驾之事……”身旁有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曹操望着西面洛阳方向,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懑,最终狠狠一鞭抽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大局为重!缓行,待兖州军情明朗!” 他知道,这一缓,与那近在咫尺的天子大义,恐怕已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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