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苏晴的笔记本》**
深夜的图书馆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唯有走廊尽头的一盏应急灯幽幽亮着。苏晴蜷缩在书架间的阴影里,指尖颤抖着攥紧一管修正液。她盯着桌上林晚留下的教学资料——那些用彩色便签拆解的数学公式、用思维导图画出的解题路径,像一张张刺眼的网,将她困在嫉妒与不甘的深渊里。
“这些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伎俩……”她喃喃自语,指尖蘸着修正液,正要涂黑一道函数题的关键步骤。突然,一阵风掠过,书页哗啦啦翻动。她手一抖,修正液洒在桌角,晕开一团刺目的白渍。苏晴猛地起身,慌乱中碰倒了旁边的一摞旧笔记本,纸张散落一地。
她蹲下身去捡拾,目光却被一本封面褪色的笔记本牢牢钉住——那是她自己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苏晴·高一数学笔记”。手指抚过泛黄的页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初入高中时,她曾是数学课代表,可随着母亲病情恶化,那些曾让她骄傲的公式渐渐成了纠缠不清的乱码。
翻开笔记本,最后几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凌乱的字迹。她怔住了——那不是数学公式,而是她深夜崩溃时写下的碎语:“妈妈又失眠了,她把药片摔在地上……”“今天被老师点名批评,说我最近像换了个人……”“林小满凭什么能笑得那么轻松?她的生活明明一团糟!”最末一行,用红笔重重划着:“我恨所有人。”
苏晴的手指僵在半空,喉咙里发出哽咽般的呜咽。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蜷缩在黑暗里的挣扎,竟会被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也晕开了她固执伪装的铠甲。
“原来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她攥紧笔记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言掐碎。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她慌乱地将笔记本塞进书包,却瞥见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那个眼神空洞、头发散乱的身影,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骄傲?
脚步声渐近,林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晴浑身一震,下意识地蜷缩进书架更深处。林晚并未开灯,只是静静站在散落的资料前,弯腰一片片捡起被修正液污染的纸张。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苏晴,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林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穿透了黑暗,“你笔记本里那些话,我都看到了。”苏晴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林晚转身望向她藏身的角落,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你妈妈的事……我查过校医室的记录。抑郁症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耻辱。你把自己困在‘完美’的牢笼里,却忘了,真正的强大,是允许自己跌倒,再爬起来。”
苏晴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灼热的棉絮。她想起那些深夜,母亲蜷缩在沙发上啜泣,而自己只能躲在房间里,用刷题来麻痹内心的恐惧。原来她拼命维持的“优秀”,不过是块遮羞布,遮住了所有不敢面对的脆弱。
“我……我做不到像你们那样……”她终于发出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林晚轻轻摇头:“没有人天生就能做到。逆光学习营的每个人,都在学着如何面对自己的恐惧。包括我。”她停顿片刻,声音愈发柔和,“也包括你。”
苏晴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但这一次,她没有逃避。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月光下,两个女孩的影子在地板上交叠,像两株相互支撑的幼苗。林晚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她,纸张边缘的修正液痕迹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这些笔记,如果你愿意,可以一起重新整理。”
苏晴接过资料,指尖触到林晚的温度,那温度仿佛有力量,融化了她心中冻结的坚冰。她低头望着手中的笔记本,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以为的“污点”,或许正是她重新站起来的支点。
窗外的月光愈发清亮,将图书馆的阴影一寸寸驱散。苏晴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终于敢直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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