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家格调清雅的咖啡馆里。
侯亮平心神不宁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的妻子，钟小艾。
“小艾，你觉得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钟小艾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侯亮平有些心虚。
“你想去汉东，接替陈海的位置？”钟小艾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侯亮平立刻坐直了身体，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陈海出事，反贪局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以同学和战友的身份过去，名正言顺。而且，丁义珍的案子，现在线索都断了，我过去，正好可以把这个案子重新捡起来！”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想想，丁义珍案的背后是谁？是李达康！蔡成功的举报，牵扯的是山水集团，背后又是谁？是高育良和祁同伟！这两大派系，现在因为‘一一六事件’斗得不可开交。我这个时候过去，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只要我能抓住他们任何一方的把柄，把赵德汉的案子和丁义珍的案子串联起来，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别说一个副厅，就是再往上走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得眉飞色舞，眼睛里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平步青云的那一天。
钟小艾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侯亮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兴奋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小艾，你怎么不说话？你……你不同意吗？”他试探着问。
钟小艾轻轻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亮平，我问你，陈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现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接替他的位置，利用他的悲剧，作为你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细细的针，扎在侯亮平的心上。
侯亮平的脸色一白，急忙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担心海子！我恨不得立刻抓住凶手，把他碎尸万段！但是，光担心，光愤怒，有什么用？我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真正为他报仇啊！我去汉东，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连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钟小艾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带着些许嘲讽的弧度。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精致，功利，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当年在大学，他可以一边享受着高芳芳纯真的爱慕，一边暗中打探自己的家庭背景。在确定了她父亲的身份后，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高芳芳，转而对自己展开猛烈的追求。
如今，他最好的兄弟惨遭横祸，他想的，依然是如何将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有时候，钟小艾甚至会觉得，这个枕边人，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可怕。
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年，她明知道侯亮平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却还是被他那阳光帅气的外表，和他刻意营造的才华与浪漫所迷惑。说到底，她也有她的虚荣。
而且，这么多年夫妻做下来，她也习惯了。她知道，侯亮平的野心很大，在钟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婿，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摆脱“钟家女婿”这个标签。
如果这次去汉东，真的能让他得偿所愿，或许，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想到这里，钟小艾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亮平，汉东的水很深，赵家在那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根深蒂固。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她轻声说道。
侯亮平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儿，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小艾，你放心！我有分寸！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还有爸！只要你们在北京支持我，我什么都不怕！”
钟小艾沉默了。
侯亮平见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小艾，帮帮我。就这一次。你知道的，我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渴望的眼神，钟小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她轻声说道，“我会跟爸爸说，也会跟秦局长那边打招呼。但是，你要答应我，到了汉东，一切小心。不要逞强，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侯亮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紧紧握着钟小艾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他凑过去，在钟小艾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拉起她就往外走。
“走！我们回家！老婆，你对我太好了，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钟小艾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自然。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而且，陈海还在抢救……
她想说什么，但看着侯亮平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任由侯亮平拉着她，走出了咖啡馆，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酒店。
房间里，侯亮平像一头急不可耐的野兽。
然而，仅仅三分钟后，一切就归于平静。
他躺在钟小艾身边，甚至来不及回味，就急切地翻过身，看着怀里的妻子。
“老婆，那个……你现在就给爸和秦局长打个电话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和催促，“汉东那边的情况，瞬息万变，我怕夜长梦多。这件事，得尽快定下来。”
钟小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身体的余温还在，心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原来，刚才那短暂的温存，也不过是为了这通电话的铺垫。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无趣。
她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坐起身。
“喂，爸，是我，小艾……”
“……对，亮平想去汉东，接替陈海的职务……他想亲自查案……嗯，我知道，我会让他注意安全的……那您跟组织部那边说一下？”
“喂，秦局长吗？我是钟小艾……”
听着妻子在身边冷静而熟练地为自己铺路，侯亮平的心中充满了得意和满足。
汉东，我侯亮平，回来了！
这一次，谁也别想挡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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