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息,议事亭前的木牌仍微微晃动,像是大地未平的余震。
火光映照下,那些“赵将军在,常山安”的字样如血般鲜红,层层叠叠,仿佛一座由民心垒成的丰碑。
赵云立于高台之上,素袍未换,眉宇间却已不见方才的温润,唯有一股沉静如渊的决断。
他望着台下尚未散去的百姓,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有老者沟壑纵横的手掌,有妇人怀中熟睡的婴孩,也有少年眼中闪烁的希冀。
他知道,这一夜之后,常山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边陲小县。
三日后,五县联议于真定校场。
晨雾未散,青石广场上旌旗猎猎。
来自灵寿、蒲阴、南行唐、井陉、毋极的三老九贤齐聚一堂,身着粗麻深衣,手持竹杖,神情肃穆。
他们不是朝廷命官,而是由村社推举而出的民选之士,代表着千家万户的呼声与意志。
鼓声三响,赵云缓步登台。
他没有佩剑,也没有披甲,只在腰间系了一枚铜印,正面刻“总执事”三字,背面则是五个小字:权归万民。
“今日,不为庆功,不为表功。”他的声音清朗而冷峻,“只为立规。”
全场寂静。
“自即日起,成立‘常山议政司’,设三老九贤共十二席,分掌民政、军务、财税三事。凡重大决策,须三分之二以上议决方可施行。”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我本人,仅任总执事一职,不独断,不专权。”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惊愕,有人动容,更有人眼眶泛红。
这世道,何曾听过一个握兵之人主动削权?
更何况此人手握雄兵、深得民心,若想称霸一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周仓站在台侧,铁塔般的身躯微颤,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将军……何必捆住自己手脚?咱们现在兵强马壮,人心归附,正该趁势而起,何苦立这许多规矩?”
赵云侧目看他,嘴角微扬,却不带笑意:“权力不怕大,怕不受控。”他抬手指向台下百姓,“我们要建的,不是一人之国,是万民之制。今日我不限权,明日便有人效仿;明日若无人制衡,后日便是暴政开端。”
周仓默然,良久才抱拳低头:“末将……明白了。”
话音落下,裴元绍捧册上前,展开一卷帛书——《限权令》。
第一条:主将不得兼任县令,以防军政合一,滥权欺民。
第二条:官吏亲属不得承揽工程,违者罢官追责。
第三条:军粮采购须三家比价,账目公示三日,方可支取。
条条如刀,直指积弊。
百姓听罢,先是愣怔,继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欢呼。
多少年了,衙门里的油水都被豪族瓜分,兵营中的粮饷层层克扣,如今竟有人敢亲手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
紧接着,户籍革新推行。
旧黄册焚烧于校场中央,烈焰冲天。
取而代之的是五联单新籍——一联存县衙,一联归乡里,一联交户主,一联入军档,一联送议政司。
每一户皆授铜印一枚,刻姓名、编号、所属里社,凭印领粮、入学、兑功绩。
更有甚者,在籍册之后附上了“体貌特征录”:身高几尺、面色如何、左颊有疤、右牙缺角……事无巨细,一一登记。
“从此再也逃不了役,也赖不掉账!”一名老胥吏颤抖着念完规则,几乎跪倒在地,“这……这是千年未有之法啊!”
赵云未动声色,心中却已翻涌。
他知道,这套系统源自前世的身份管理制度,结合了现代档案思维与古代可行技术。
它看似繁琐,却是杜绝冒名顶替、实现精准治理的基石。
最后,是整编义营的大典。
战鼓擂动,五千精锐列阵校场,分为前、中、左、右、骁骑五营。
士兵们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经过体能、武艺、操行三重推选的常山卫士。
各级军官由基层推举,议政司审核,最终由总执事任命——权力链条环环相扣,不容私相授受。
廖化身披新铠,跪接“前锋校尉”印绶,双目含泪:“愿为公前驱,死不旋踵!”
周仓统领中军,掌帅旗一面,沉声道:“但教一声令下,赴汤蹈火!”
裴元绍接过游哨虎符,轻笑:“听风谷的情报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赵云立于点将台上,缓缓抽出腰间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
“从今日起,常山卫——粮饷不由州拨,自产自供!”
全场骤然寂静。
他指向北郊:“三百顷公田已垦,秋收可得粟三十万石;南市官营铁坊日夜锻造,箭矢甲具足供三年征战。我们不再仰人鼻息,不靠幽州一粒米、一文钱!”
这话如惊雷炸响。
这意味着,军权、财权、政权,已然彻底闭环。
常山五县,事实上已成独立治体。
暮色四合,校场灯火通明。
人群散去后,赵云独自立于高台边缘,望向南方洛阳方向。
风吹衣袂,玉笛微震。
一道新的密文悄然浮现脑海,仅八字:
“鹰视在侧,慎行千里。”
他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波澜,唯有铁一般的清醒。
而在百里之外的蓟城,一封密奏正疾驰送往幽州刺史府。
同一时刻,王邑坐在灯下,手中捏着一份刚送来的《常山赋役年报》,指尖发抖。
窗外,雨开始下了。
夜雨如织,幽州刺史府的灯火在滂沱中摇曳不定。
王邑坐在案前,手中那份《常山赋役年报》已被雨水打湿一角,墨迹微微晕开,却依旧清晰得刺目。
税入减两成,而民生丰足;识字者翻三倍,童子诵经声遍野;盗案十不存一,乡亭几近虚设……每一项数据都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在他心头。
他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这并非乱政之兆,反是治世之始。
可正因如此,才更令他心寒。
“赵子龙……你这是在用民心,铸你的国基。”王邑喃喃,指节发白,“军权自掌,财赋自收,法令自治——你还留了个‘总执事’的虚名,可天下谁不知,真定已非朝廷之土?”
他猛地起身,披上蓑衣,不顾属吏劝阻,亲自策马冒雨南下。
当他在寅时末赶到常山城门时,天边刚泛出铁灰色的微光。
守卒认得县令,迟疑片刻还是放行。
王邑直奔赵云居所,却见庭院静谧,唯有石阶上积水映着晨风碎影。
赵云已在厅中等候,素衣简袍,面前摊开着一份新誊抄的户籍总册。
“您来了。”他抬头,语气平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坐吧,茶刚煮好。”
王邑不语,将年报摔在案上:“你可知此举形同反叛?幽州虽弱,终究是朝廷藩屏!你若再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赵云轻轻拨了拨炉火,热气升腾,映亮他半边侧脸。
那双眸子里没有怒意,也没有轻蔑,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清醒。
“王公,”他缓缓开口,“我问您一句——这五年来,幽州可曾派一兵一粮守我边境?可曾修一座学堂教我孩童?可曾拨一笔款疏浚河道、赈济灾民?”
王邑张口欲言,却哑然。
赵云站起身,走到墙边,揭去一幅山水画,露出背后悬挂的一幅巨大舆图。
图上密布红点,标注着屯田、工坊、义学、驿站、哨所……蛛网般细密而有序。
“我们没等朝廷来做这些事,因为我们知道,等不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我们减税,是因为百姓种得出粮;我们办学,是因为孩子该读书;我们练兵,是因为北境胡骑年年南掠。我们不是背叛大汉,是在替大汉守住它本该守护的东西。”
厅内寂静如渊。
良久,王邑颓然跌坐,抬手扶额:“罢了……只求你莫忘大汉。”
赵云望着他佝偻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动,终未挽留。
夜幕再度垂落。
城楼之上,风雨初歇,星河欲隐。
赵云独立高台,手中握着一支漆黑火鸢——其形似鹰,通体以秘制磷油浸染,尾羽缠有青铜符管。
他点燃引信。
轰然一声,火鸢冲天而起,划破沉寂长空,如流星逆飞,在黎明前最黑暗的穹顶炸开一道幽蓝焰痕。
与此同时,归墟图残卷静静躺在书房暗匣之中,原本模糊的刻痕骤然震颤,浮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古地图轮廓——山脉蜿蜒如龙,谷地隐匿于太行腹地,中央一点朱砂般殷红,似在召唤。
远在洛阳的听风阁内,琴师十指骤停,弦断一缕,指尖滴血坠入琴槽。
她睁眼,瞳孔深处映出星轨错乱之象,低语如谶:
“‘青锋’已立法纲,天地将易……这一局,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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