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呼喊声、脚步声、江水拍岸声……
瞬间打破了废弃码头区的死寂。
仓库内外的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爆发！
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且人数占优。
从正门试图突入的至少有三人，火力凶猛。
使用的是威力更大的霰弹枪和连发手枪。
压制得安德烈亚斯和门外两名圣殿骑士团护卫抬不起头。
仓库内那个受伤的黑影死士，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完全不顾自身伤势，疯狂地缠住林承志和苏菲。
“走！”林承志知道不能恋战，低喝一声，一边用转轮手枪连续射击逼退那死士，一边拽着苏菲冲向仓库后墙的破洞。
苏菲生死关头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她甩掉了碍事的高跟鞋，赤脚紧跟林承志，动作竟然出奇地敏捷。
安德烈亚斯见状，猛地将手中打空子弹的毛瑟c96砸向正门方向，一个翻滚，从腰间抽出两把备用的柯尔特左轮，双枪齐发！
“砰砰砰！”精准的点射暂时遏制了正门的攻势，他趁机也向后撤来。
三人先后从破洞钻出，外面是狭窄的、伸向江面的破烂木栈道。
栈道尽头，系着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乌篷小船，正是预设的撤离工具。
栈道两侧的阴影中，竟然也埋伏着人！
两道寒光无声无息地刺向最先冲出的林承志！
林承志早有防备，身体猛地一侧，堪堪避过一刀，另一刀则划破了他的风衣袖口。
他抬腿踹中一名袭击者的腹部，同时手中的转轮手枪抵近另一名袭击者的胸口开火！
“砰！”如此近的距离，子弹穿透了袭击者的胸腔，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但被踹中的袭击者只是踉跄后退，又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安德烈亚斯紧跟着冲出，双枪左右开弓，将栈道两侧阴影中另外两个试图偷袭的身影击倒。
但他的子弹也快打光了。
“上船！”林承志将苏菲推向小船方向，自己则和安德烈亚斯背靠背，抵挡着从仓库破洞追出、以及从栈道两侧围拢过来的袭击者。
苏菲跌跌撞撞跑到栈道尽头，手忙脚乱地去解系船的缆绳。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冰冷的缆绳又湿又滑，一时竟解不开！
“快啊！”安德烈亚斯换上一个新的弹巢，一边射击一边吼道。
林承志的转轮手枪也打空了子弹。
他将枪砸向一个扑来的袭击者，顺手捡起地上死尸掉落的一把短刀，与另一名持刀袭击者缠斗在一起。
他并非格斗专家，但凭借超越时代的反应速度和一股狠劲，竟然暂时不落下风。
就在这时，“咻——啪！”一道红色的信号火箭突然从仓库方向升起，在夜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红光！
是袭击者在呼叫援兵！
情况更加危急！
必须立刻离开！
苏菲终于解开了缆绳，小船被水流冲得晃荡，她差点掉进江里。
她抓住船帮，回头嘶声喊道：“好了！”
林承志和安德烈亚斯闻言，奋力摆脱纠缠，向小船退去。
袭击者们紧追不舍，子弹和飞刀在耳边呼啸。
安德烈亚斯率先跳上船，转身伸手去拉林承志。
林承志在跳上船的瞬间，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被一把飞刀划伤了！
但他顾不得疼痛，对安德烈亚斯喊道：“开船！快！”
安德烈亚斯抄起船桨，奋力向江心划去。
小船如同离弦之箭，冲入黑暗的江面。
袭击者们追到栈道尽头，对着远去的小船疯狂开枪射击，子弹噗噗地打入水中，激起一串串水花。
但由于距离渐远，又是黑夜，准头大失。
眼看小船就要消失在江面的黑暗和薄雾中，袭击者中为首一人气急败坏地对着夜空又发射了一枚绿色信号火箭。
“他们逃不了！通知江上的弟兄，按第二方案拦截！”他嘶哑着声音命令道。
小船在安德烈亚斯全力的划动下，迅速远离了码头区。
江风凛冽，吹散了血腥味和硝烟味，也让几人稍微喘了口气。
林承志脱下被划破的风衣，借着月光查看了一下后背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染红了一片衬衫。
苏菲看到，惊呼一声，连忙撕下自己衬裙相对干净的内衬，要帮他包扎。
“我自己来，你坐稳。”林承志接过布条，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江面。
他知道，袭击者既然敢在江边设伏，很可能在江上也有布置。
果然，没过多久，下游方向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
两艘没有亮灯的小型快艇，正劈波斩浪，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快艇上人影绰绰，显然也是袭击者！
“妈的！还有后手！”安德烈亚斯啐了一口，划桨的速度更快了。
但人力划桨的小船，怎么可能跑得过烧汽油马达的快艇？
距离在迅速拉近！快艇上甚至传来了嚣张的喊话声：“停下！不然开枪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林承志的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是死路一条。
跳江？黑夜中的黄浦江水情复杂，暗流涌动，生存几率渺茫，而且苏菲恐怕……
千钧一发之际，上游方向，亮起了刺眼的探照灯光！
同时响起了一声洪亮而威严的汽笛！
“呜——！”
一艘中型蒸汽轮船，正以不慢的速度顺流而下！
轮船的船舷上，赫然悬挂着大英帝国的米字旗和海关的旗帜！
这是一艘海关缉私巡逻艇！
巡逻艇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那两艘意图不轨的快艇和江中狼狈的小船。
高音喇叭里传来了厉声警告：
“前面船只立刻停船！
接受海关检查！
重复，立刻停船！
否则我们将采取武力措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两艘快艇上的袭击者显然没料到会撞上海关巡逻艇，一时间有些慌乱。
为首的快艇犹豫了一下，试图调头逃离。
巡逻艇上的机枪已经架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们。
喇叭再次警告：“再不停船，立刻开火！”
面对正规武力的绝对压制，两艘快艇最终无奈地停了下来，关闭了马达。
巡逻艇缓缓靠近，放下小艇，几名全副武装的英国水兵和华人海关稽查员登上了快艇和小船进行检查。
当水兵登上林承志他们的小船时，林承志已经将手枪和短刀藏好。
他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用流利的英语解释道：“我们是合法的商人，在码头附近遭遇抢劫，被迫驾船逃生，感谢上帝遇到了你们！”
水兵查看了他们的证件，又看了看林承志背后的伤和狼狈的众人，再结合那两艘快艇上发现的武器和明显不是善类的船员，基本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海关巡逻艇的指挥官，一位英国海军少尉，在听取了汇报后，决定扣押那两艘可疑快艇和上面的人员，带回海关详细审问。
至于林承志他们，鉴于“受害商人”的身份且需要医治，巡逻艇同意将他们顺便带到公共租界码头。
危机，竟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当林承志三人踏上公共租界的码头，看着海关巡逻艇押解着那两艘快艇和垂头丧气的袭击者远去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巧合吗？”安德烈亚斯低声问。
林承志望着巡逻艇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恐怕不是。海关巡逻艇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还恰好带着重武器……更像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他想起了共济会的徐文伯，想起了他说的“有些事，我们办起来，或许比官面上更方便”。
难道是他？还是圣殿骑士团通过其他渠道施加了影响？
无论如何，这次死里逃生，背后肯定有势力的干预。
“先离开这里。”林承志收回目光，对安德烈亚斯说道。
“联系‘老周’，启动备用安全屋。苏菲需要立刻藏起来，我的伤口也需要重新处理。”
“明白。”
苏菲一直沉默地跟在林承志身边，经历了刚才的生死逃亡和绝处逢生。
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但看着林承志沉稳指挥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却悄然滋生。
他们很快消失在租界深夜的街巷中。
一个多小时后，在法租界另一处更为隐秘的安全屋内。
苏菲换上了干净朴素的衣物，脸上的污迹也被洗净，虽然依旧苍白憔悴，但眼神已经不再涣散。
林承志背上的伤口由圣殿骑士团带来的可靠医生重新消毒缝合，包扎妥当。
“林先生，安德烈亚斯先生，”苏菲看着正在低声商议后续计划的两人，忽然开口，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但很清晰，“我有一个请求。”
两人看向她。
“我不想现在就去香港。”苏菲咬了咬嘴唇。
“光明会已经知道我叛逃了，他们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追杀我，也会对我弟弟采取行动。
我现在去香港，路上和抵达后都不安全，反而可能把危险带到你们在香港的据点。而且……”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留下来，做点什么。
他们逼我画速射炮原型的警卫图，虽然那是陷阱，但也说明他们对这个情报极其渴望。
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他们设一个更大的局？
我熟悉他们的行事风格和联络方式，或许能帮上忙。”
林承志和安德烈亚斯对视一眼。
苏菲这个提议很大胆，也很危险。
但不可否认，她作为前光明会核心成员，对敌人的了解是无可替代的。
“太危险了。”安德烈亚斯皱眉。
“你现在是他们首要清除的目标。”
“留在上海，哪里都不安全。”苏菲摇头。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也可能是最安全的。
而且，如果我一直躲藏，只会永远活在恐惧中，成为你们的累赘。
我想……我想亲手为我妈妈，也为我自己，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给杜兰德和梅耶制造一点麻烦。”
她的眼中燃烧着复仇和证明自己的火焰。
林承志沉吟良久。
苏菲的提议，从战略角度看，确实有价值。
一个了解内情的“叛徒”，在反间谍和情报误导方面能发挥巨大作用。
但从情感和道义上，让一个刚刚脱离魔爪、身心俱疲的女子立刻投入更危险的对抗，他于心不忍。
“你需要休息，苏菲。”林承志最终说道。
“而且，我们需要周密的计划。你的弟弟……”
“弟弟的事，拜托你们了。”苏菲恳切地说道。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至于我……我已经休息够了。
在等待最终命运宣判的那些时刻，每一秒都是煎熬。
现在，我只想行动。”
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林承志知道，自己无法再劝。
这个女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准备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好。”林承志终于点头。
“但你必须完全听从安排。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们会为你制定详细的保护计划和反制方案。
从现在起，你的代号是……‘归燕’。”
“归燕……”苏菲重复着这个充满东方寓意的代号，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我明白了。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林承志看着她，缓缓说道：“不是我给你机会，苏菲。
是你自己，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记住，‘我带你走’，不仅仅是离开那个码头，更是离开过去那条被安排好的、黑暗的轨道。
未来的路怎么走，能走多远，终究要看你自己。”
苏菲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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