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耳边回荡,陈砚舟站在金殿外的石阶上,手按在腰间玉佩的位置。那块玉贴着他的皮肤,有点烫,像是刚从火里拿出来。
他没抬头看天,也没整理衣袖,直接迈步进了大殿。
早朝已经开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却不太对。往常这个时候,礼部已经开始念各地奏报,今天却安静得反常。大臣们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正前方,站着三个穿狼皮镶边长袍的人。为首的鹰鼻深目,腰挂弯刀,手里举着一面黑底红纹的旌旗。旗杆是铁的,插在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北漠使臣。
“大雍皇帝。”那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铁,“听闻你们这里人人都会写诗,走路写,吃饭写,连上茅房都要吟两句。”
底下有官员脸红了。
“可打仗呢?”他冷笑,“你们的诗能挡箭吗?能杀敌吗?纸上谈兵,不过一群书呆子!”
没人接话。
他把旗帜往前一送:“我们北漠勇士,三岁骑马,五岁拉弓,十岁就能取敌将首级。尔等文臣,除了摇头晃脑,还会什么?”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陈砚舟动了。
他从文官队列中走出,脚步不快,走到大殿中央才停下。他没看使臣,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
然后他抽出一张纸,甩了出去。
纸页在空中展开,墨迹清晰——《从军行》三个字写在开头。
“青海长云暗雪山。”
他念第一句的时候,风还没来。
“孤城遥望玉门关。”
第二句出口,殿外突然响起呼啸声。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一股强风卷过宫墙,直扑大殿。
所有人的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黄沙百战穿金甲。”
第三句落地,风更大了。北漠使臣手中的旌旗开始剧烈摇晃,铁杆发出吱呀声。
“不破楼兰终不还!”
最后一个字落下,狂风如刀劈下,直接把那面旌旗撕成两半!
布帛翻飞中,众人看得清楚——里面绑着四具小型弩机,用油布裹着,固定在旗杆夹层里。
全场哗然。
“你!”北漠使臣脸色变了,一把抓住残旗想藏。
晚了。
守城将军一步跨出武官队列,抱拳高声:“启禀陛下!三日前,臣率巡骑于城西三十里发现可疑土坑,掘出火药三百斤!包装印痕与使团所用车辆一致!彼时疑为走私,今方知乃敌国细作所为!”
这话一出,满殿震惊。
北漠使臣还想争辩:“这是误会!那些火药是祭祀用的!”
“祭祀?”陈砚舟终于看他一眼,“你们拿火药祭天,还藏弩机在使节旗帜里?是准备祭完天,当场射杀我朝君臣?”
“我没有!”
“那你解释一下。”陈砚舟指着地上断裂的旗杆,“这弩机是谁装的?你自己?还是你身后那两个随从?他们袖子里也藏着东西吧?要不要现在搜?”
使臣后退一步。
“别急着否认。”陈砚舟又说,“你们进京路线也很有意思。按理该走东门,你们偏绕西郊,在城外停了整整一个时辰。干什么?埋火药?还是画防务图?”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守城将军就知道了。”陈砚舟转头,“将军,你说他们车辆有多重?”
“回大人,”守城将军大声答,“普通使节车重不过三百斤。他们六辆车,平均每辆超八百斤!压塌了两段官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特意记下车轮痕迹。”
“听见了吗?”陈砚舟看着使臣,“你们车太重,路都替你们告状了。”
底下有大臣忍不住笑出声。
使臣气得发抖:“你们……你们这是合起伙来陷害!”
“我们不用陷害。”陈砚舟淡淡道,“事实就在眼前。你若真为修好而来,为何不敢让我们查车?不敢验货?不敢交出随从兵器?”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现在最怕的,不是被揭穿,而是不明白——我怎么知道你们藏了弩机。”
使臣瞪着他,嘴唇发白。
“你以为我只是写了首诗?”陈砚舟笑了,“你觉得风是巧合?”
他又举起那张《从军行》手稿,指尖点在最后一行字上。
“再听一遍。”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一遍,没有风。
可北漠使臣却猛地抱住脑袋,像是听到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他踉跄后退,撞到殿柱,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这……这诗……”他声音发颤,“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可能看见?”
“看见什么?”陈砚舟问。
“看见……里面的东西……”他眼神涣散,“难道你们的诗,真能透视人心、洞悉阴谋?”
“噗——”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
连几个老尚书都低头咳嗽,掩饰嘴角的弧度。
“原来你们以为,”陈砚舟收起诗稿,语气轻松,“我靠的是法术?”
“不然呢?”使臣哆嗦着问。
“因为我读书多。”他说。
满殿寂静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连帝王都抬手挡了下脸,肩膀微微抖动。
“你们带弩机进来,是想试探我朝反应?”陈砚舟继续说,“看看我们发现后会不会忍气吞声,好判断边境能不能动手?”
使臣不说话了。
“可惜啊。”陈砚舟摇头,“你们选错了人。我不但发现了,还能当着全朝廷的面,让你们自己把武器抖出来。”
“而且。”他看向帝王,“这不是第一次。之前火器局账册上的‘丙三’红印,津州走私船的铁料暗纹,还有三皇子府死士身上的刻痕——全都对得上。说明你们早就和某些人勾结好了,只等时机发动。”
此言一出,殿内温度骤降。
北漠使臣脸色彻底灰败。
他知道,这次彻底输了。
不仅是输了一场外交博弈,更是输在了认知上。
他们以为大雍文弱,只会讲礼数、谈诗书。
结果人家一首诗,能把风召来,把伪装撕开,还能顺带推理出整个阴谋链条。
这已经不是文化高低的问题了。
这是——降维打击。
“押下去。”帝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交刑部审,查清楚背后有没有内应。”
侍卫上前,架起瘫软的使臣往外拖。
经过陈砚舟身边时,那人忽然抬头,眼里全是恐惧:“你们……以后也会有这一天。等我们大军压境,你们的诗……救不了你们。”
陈砚舟看着他,笑了笑。
“等你们真的打过来再说。”
那人被拖走了。
大殿恢复安静。
大臣们看着陈砚舟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寒门暴发户”的轻视,也不是“运气好”的怀疑,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敬畏。
这个人,能用一首诗,掀翻一场战争预谋。
“陈掌院。”帝王叫他。
“臣在。”
“今日之事,你处理得很好。”
“谢陛下。”
“只是。”帝王顿了顿,“你那首诗,下次能不能别念得太响?刚才朕差点以为真有万马奔腾,要冲进来了。”
一句话,满殿再笑。
陈砚舟也笑:“臣尽量。”
“去吧。”帝王摆手,“这事没完。你还得盯着后续审讯。”
“臣明白。”
他转身,准备归列。
就在这时,袖中玉佩突然又烫了一下。
他脚步一顿。
低头看去,那块玉紧贴皮肤,热得像要烧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袖中,手指轻轻压住玉佩边缘。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有人正在靠近。
不是北漠使臣。
是更危险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殿门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
阳光照在金砖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前端,有一点红色,像血,又像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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