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盐仓内,杀机凝固了空气。
陆仁贾那句“KpI未达标”的余音尚在梁柱间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讥诮,将白莲教众徒以性命相搏的刺杀,贬低成了一项效率低下的工作任务。
这已不是嘲讽,而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狂妄!”
一声清叱,如冰珠落玉盘,骤然打破凝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尚未散尽的迷烟与血腥气,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包围圈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教众们齐齐躬身,让出一条通路。火光摇曳处,一道素白身影翩然而至。
来人一身白莲教特有的圣女服饰,衣袂飘飘,却无半分仙气,反而透着森森鬼气。她面上覆着轻纱,只露出一双眸子。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瞳仁深黑,眼尾微挑,可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映着跳跃的火光,却反射不出半点暖意。
她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隐现莲纹。
白莲圣女,萧寒月。
她甚至没有看地上同伴的尸体,也没有看周围严阵以待的东厂番子,那双冰眸,自出现起,便牢牢锁定了场中唯一站着的那个人——陆仁贾。
“陆仁贾,”她的声音毫无起伏,“你的舌头,比你的武功厉害。”
陆仁贾拍了拍飞鱼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那气死人的笑容依旧:“圣女谬赞,陆某不过是习惯了对工作成果进行客观评估。贵教此次行动,计划粗疏,配合生涩,伤亡率过高,目标完成度为零。按我东厂‘工效考成法’评定,实属‘劣等’。建议贵教回去后,加强培训,优化流程。”
他这番话,用的是最正经的官腔,说的却是最扎心的评判。几个白莲教徒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来。
萧寒月抬手,止住了躁动的下属。她覆霜盖雪的目光在陆仁贾腰间扫过,落在了他悬在玉带旁的一本以硬皮装订、形制奇特的小册子上。那册子封面上,赫然用朱笔写着“绩效簿”三个刺眼的字。
“巧言令色。”萧寒月缓缓抽出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映得她眸中冰雪更盛,“毁我圣教大事,辱我教众,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圣火。”
她剑尖平举,并非指向陆仁贾的咽喉或心脏,而是直指他腰间那本“绩效簿”。
“你的倚仗,便是这玩弄人心、标榜功绩的邪物?本圣女今日,便先挑了它!”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
快!难以形容的快!
那剑光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前一瞬还在数步之外,下一瞬,冰冷的剑尖已然点到了“绩效簿”的硬皮封面之上。剑气未至,那森寒的意蕴已刺得陆仁贾腰间肌肤生疼。
陆仁贾瞳孔骤缩,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的!这速度,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向后暴退,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绣春刀的刀柄。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
尽管陆仁贾反应已是极快,但那剑尖依旧如附骨之疽,在他后撤的瞬间,精准无比地划过了“绩效簿”的封面。坚韧的硬皮在那柄看似轻薄的剑下,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几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画着关系线条的纸页飘飞出来。
几缕被剑气割断的飞鱼服丝线,缓缓飘落。
陆仁贾终于拔刀出鞘,横在身前,额角一滴冷汗悄无声息地滑落。只差毫厘,若非他退得快,被划开的就不只是绩效簿和衣服,而是他的腰腹!
“反应尚可。”萧寒月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姿态优美却带着致命的危险。她看着那飘落的纸页,语气淡漠,“看来,你的‘绩效’,保不住你的命。”
陆仁贾低头看了一眼破损的绩效簿和飘落的纸页,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圣女好剑法。”他手腕一振,绣春刀发出细微的嗡鸣,“不过,毁坏东厂重要文档,按《大明律》及我东厂内部条例,需照价赔偿,并处以罚金。念在初犯,若圣女此刻放下兵器,签署这份‘悔过与绩效改进承诺书’……”他竟然真的从怀里又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或可酌情减轻处罚。”
这番操作,别说白莲教众,连外围紧张戒备的张阎等东厂番子,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您还惦记着流程和文书工作?!
萧寒月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冰冷,她显然被陆仁贾这种无视生死、只循“规则”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冥顽不灵!”
剑光再起!这一次,不再是一剑,而是化作漫天寒星,如疾风骤雨,向着陆仁贾周身笼罩而下。剑影重重,仿佛瞬间有数十柄剑同时刺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森寒的剑气弥漫开来,让整个盐仓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白莲教剑法——千莲怒放!
陆仁贾瞳孔紧缩,将绣春刀法施展到极致,刀光护住周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如骤雨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他完全陷入了守势,每一次格挡都险象环生。对方的剑不仅快,而且力道奇大,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软。更可怕的是那剑气,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血液,让他动作都迟缓了几分。
“嗤!”又是一声轻响。
陆仁贾肩头的衣物被划破,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鲜血迅速沁出,染红了飞鱼服。
“大人!”张阎在外围看得心急如焚,弩箭抬起,却又怕误伤,不敢轻易发射。
“绩效簿上记一笔,”陆仁贾咬牙格开一剑,气息微乱,却仍不忘开口,“圣女萧寒月,武力项评分……甲上!但破坏公物、暴力抗法,扣分!”
萧寒月眼神一寒,剑势更急。剑光如影随形,再次挑向陆仁贾胸前,目标是另一本可能藏着的册子或是他本人。
陆仁贾挥刀格挡,却被一股巧劲荡开,中门大开!
眼看剑尖就要及体,他眼中狠色一闪,竟不闪不避,左手猛地探出,并非攻向对方,而是直抓向那柄剑的剑身!同时,他一直扣在右手的绣春刀,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反撩向萧寒月持剑的手腕!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萧寒月没料到他会如此悍勇,剑势微微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嗡——!”
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张阎那个方向射出,并非射向萧寒月,而是射向了她身侧一名正准备偷袭陆仁贾的白莲教徒!那名教徒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萧寒月的攻势出现了瞬间的停顿。
陆仁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左手险之又险地擦着剑锋掠过,指尖被凌厉的剑气划破,鲜血直流,但他终究没能抓住剑身。不过他的绣春刀也逼得萧寒月回剑自保。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开两步。
陆仁贾左手滴着血,肩头也在渗血,呼吸略显急促,模样有些狼狈。绩效簿破损,纸页散落,象征着他那套“规则”首次在绝对武力面前受挫。
萧寒月持剑而立,白衣依旧胜雪,只是眼神中的冰寒之下,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只会耍嘴皮子的东厂鹰犬,竟有如此狠厉果决的一面。
盐仓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陆仁贾抬起淌血的左手,看了看,又看了看地上破损的绩效簿和染血的纸页,忽然咧开嘴,对着萧寒月笑了笑,那笑容带着血与火的气息:
“圣女,你的‘武力项’和‘敏捷项’KpI确实超额完成。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任务完成度’,依然是零!张阎!”
“卑职在!”张阎怒吼回应。
“列阵!给这位绩效优异的圣女,好好上一课,什么叫——团队协作分!”
刹那间,所有东厂番子劲弩齐举,森冷的箭镞再次对准了场中那抹孤傲的白色身影。
绩效簿可挑,规则可破。
但东厂的网,已然收紧。
萧寒月的冰眸,第一次微微眯了起来。她手中长剑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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