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湿冷入骨。
废弃的临河盐仓里,蛛网密布,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盐粒的咸腥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锈味。
陆仁贾被反剪双臂,铁链勒进皮肉,被迫跪在冰冷潮湿的盐堆上。他带来江南的几名侦缉司好手,此刻已成了倒在阴影里的冰冷尸体,血水正沿着石缝,悄无声息地流向不远处的浑浊河水。
围着他的,是十几名眼神凶悍、手持利刃的亡命徒。为首的那个,脸上一条狰狞刀疤从额角划到下颌,他舔了舔刀刃上未干的血迹,狞笑着看向坐在前方一张破旧太师椅上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面容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清冷如寒潭,正是白莲教圣女。她指尖轻轻叩着腐朽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更鼓。
“陆大人,哦不,陆千户。”刀疤脸嘿嘿一笑,声音沙哑,“您这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查什么盐税,多管闲事,这不就把自己管到这步田地了?”
他踱步到陆仁贾面前,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听说您在东厂,搞什么‘工效考成’,卷得兄弟们欲仙欲死?到了这江南地界,怎么不卷了?起来再卷一个给爷看看?”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陆仁贾脸上沾着泥污和一点点溅上的血渍,官袍也被扯得凌乱,显得有些狼狈。但他抬起头,看向那刀疤脸,眼神里却没有对方期待的恐惧或愤怒,反而是一种……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
“本官在算。”陆仁贾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那些哄笑。
“算?算你的死期吗?”刀疤脸嗤笑。
“算你们的‘工效’。”陆仁贾慢条斯理地说,仿佛此刻不是命悬一线,而是在侦缉司值房里审核下属的绩效报告。“从你们设伏,到动手,再到清理现场,控制本官,前后共用时……约莫一炷香多一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持刀的亡命徒,又落回刀疤脸身上,眉头微蹙,带着一种纯粹技术层面的挑剔:
“人数占绝对优势,地形提前布置,还是偷袭。结果,我的人虽死,却也拼掉了你们四个,伤了三五个。这战损比,不太好看。”
刀疤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仁贾却没看他,目光转向那位一直沉默的白莲教圣女,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诚恳的质疑:“圣女阁下,您麾下这帮人的业务能力……有待加强啊。行动迟缓,配合生疏,杀人不够利落,清理现场更是拖泥带水。就这水平……”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KpI未达标啊。”
“K……什么屁?”刀疤脸没听懂,但“未达标”三个字和对方那轻蔑的态度,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就连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白莲教圣女,叩击扶手的指尖也微微一顿。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刀疤脸暴怒,举刀便欲劈下!
“急什么?”陆仁贾声音陡然一扬,虽被缚着,气势却瞬间压过对方,“本官的话还没说完!你们背后的主子,花了多少钱,许了多少利,就请来你们这种效率的合作伙伴?这投入产出比,堪称失败!本官要是他,定要扣光你们的尾款!”
他言辞凿凿,仿佛真的在为一桩失败的买卖痛心疾首。
“我操你……”刀疤脸气得浑身发抖,刀举在半空,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还有,”陆仁贾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语气变得冰冷,“你们可知,耽误了东厂理刑千户查案,影响了朝廷盐税大事,这延误工期的责任,你们担待得起吗?按东厂新规,延误重大事项者,该当何罪,张阎!”
他猛地一声断喝,叫的却是一个不在此地的人名。
这声大喝在空旷的盐仓里回荡,竟让所有亡命徒下意识地心头一凛,动作都慢了半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咻——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呓语,从盐仓破损的屋顶、从河边芦苇丛的阴影里、从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骤然响起!
弩箭!是东厂特制的强弩!
箭簇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没入持刀亡命徒的咽喉、心窝!速度快得惊人,效率高得可怕!
“呃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匪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连那刀疤脸也只来得及瞪大眼睛,一枚弩箭便已穿透他的脖颈,将他后续的咒骂永远钉在了喉咙里。
灯影剧烈晃动,光影交错间,一道道如同鬼魅的身影迅捷无声地涌入盐仓。他们身着东厂番役的服饰,动作整齐划一,三人一组,进退有据,两人持弩警戒,一人持绣春刀上前补刀、检查,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为首一人,面色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张阎!他看都没看满地的尸体,径直走到陆仁贾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如既往的狂热:“大人!卑职救援来迟,请大人责罚!”
他身后的一名番役 already 上前,用特制钥匙利落地打开了陆仁贾身上的铁链。
陆仁贾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接过张阎适时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迹。他看都没看那些正在被迅速处理的尸体,目光越过张阎的肩膀,落在了那位终于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的白莲教圣女身上。
盐仓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周围一片死寂和浓郁的血腥味。
圣女的白衣在昏暗中仿佛会发光,她看着陆仁贾,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澜,那是震惊,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陆仁贾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灯下,显得格外妖异。他轻轻拍了拍张阎的肩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绩效考核:
“嗯,这次行动,时效性抓得不错,目标清除率……百分之百。绩效,算你们优等。”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那位圣女,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
“你看,这才叫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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