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那特有的、混杂着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气息,再一次将陆仁贾包裹。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最初那个吓得腿软的小番子。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甚至还有闲心指挥两个新收的“狱中迷弟”,将墙角那堆散发异味的枯草清理出去。
“动作快点,这‘值房环境’也是‘工效考成’的一部分!收拾利落了,今日的‘放风’时长给你们多加半柱香!”陆仁贾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令人牙痒的轻松。
隔壁牢房一个遍体鳞伤的老囚犯艰难抬头,嘶哑道:“陆…陆爷,您这又是何必?二进宫了,还琢磨您那…那‘绩效’?”
陆仁贾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老丈,这你就不懂了。何处不是江湖?何处不是职场?便是这阎罗殿,也得讲个规矩效率。张阎那小子把我这套学得不错,如今这诏狱,冤魂怕是都少了几缕,效率高着呢。”
他话音未落,狱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铁器拖地的刺耳摩擦和粗重的喘息,瞬间打破了诏狱平日里那种有条不紊的、冰冷的秩序。
陆仁贾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侧耳倾听。
不对劲。
这脚步声沉重而杂乱,来者绝非寻常狱卒,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暴戾杀气。而且,方向似乎是直冲着他这片区域来的。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更熟悉、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通道口爆发:“拦住他们!没有督公手令,谁敢擅闯丙字狱?!”
是张阎!
紧接着,便是兵刃剧烈碰撞的爆鸣!怒吼声、惨叫声、肉体撞击石壁的闷响瞬间将诏狱的死寂撕得粉碎!
“不好!”陆仁贾猛地站直身体,扑到铁栏前。透过栅栏缝隙,只见远处火把光芒疯狂摇曳,人影憧憧,正在激烈厮杀!
张阎那高大的身影如同疯虎,舞动着惯用的铁尺,死死堵在通道口,他的咆哮震得甬道嗡嗡作响:“滚出去!此乃东厂要犯羁押之所,岂容尔等撒野!想动陆先生,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张阎!你个小小酷吏,也敢挡咱家的路?滚开!”一个尖利阴鸷的声音响起,透着浓浓的不屑和杀意。
陆仁贾瞳孔一缩,这声音他没听过,但自称“咱家”,必是宫里有品级的内官!来者不是东厂常规体系的人!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传来。
张阎发出一声闷哼,却一步未退,反吼得更加惊天动地:“弟兄们!守住通道!他们是来灭口的!陆先生若有事,咱们的‘工效’全得完蛋!督公怪罪下来,谁也跑不了!给老子顶住!”
他竟在生死关头,用上了陆仁贾教他的那套话术来激励手下狱卒!
回答他的是更猛烈的攻击。刀光闪烁,血花不断飞溅在肮脏的墙壁上。张阎身边的几个忠心狱卒接连惨叫着倒下。
“头儿!他们人太多!手黑!”一个狱卒捂着飙血的胳膊嘶喊。
“废什么话!绩效不想要了?!年终赏银不想要了?!给老子杀!”张阎的声音带着痛楚,却更添狂悍。他显然已受了伤,但挥舞铁尺的动作反而更加狂猛,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陆仁贾看得分明,来袭者大约有七八人,黑衣蒙面,出手狠辣刁钻,绝非普通厂役或兵士,更像是培养的死士。而张阎这边,算上他自己,只剩四五人还在苦苦支撑,险象环生。
“蠢货…”陆仁贾低声骂了一句,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铁栏,指节发白。他没想到对方的反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竟敢硬闯诏狱杀人!这已超出了厂卫内部倾轧的底线,这是要撕破脸皮,不顾一切了!
显然,他陆仁贾这次碰到的,不是简单的“办公室政治”,而是你死我活的“项目争夺战”,失败一方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呃啊!”又是一声痛吼。
陆仁贾猛地看去,只见张阎为了替身边一个年轻狱卒挡刀,肩胛处硬生生挨了一记狠的,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浸透了他半边衣裳!但他竟红着眼,反手一铁尺狠狠砸碎了偷袭者的腕骨!
“头儿!”那年轻狱卒哭喊着,挥刀乱砍。
“哭个屁!记下来!这小子欠老子…欠老子十点绩效分!”张阎踉跄一步,靠着墙壁,喘着粗气,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迅速汇成一滩。他的脸在火把光下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像烧红的炭,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
那为首的内官似乎有些不耐烦,尖声道:“废物!连个看牢的都收拾不了!用弩!快!”
一名黑衣人立刻从背后摘下一把精巧的手弩,抬手便瞄准了因受伤而动作迟缓的张阎!
电光火石间,陆仁贾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力气,朝着厮杀的方向厉声高喝:“诏狱重地,谁敢动我陆仁贾的人?!尔等的‘四象策’我已呈送督公!我若死在此地,尔等背后之主,‘虚’‘危’立现,‘机’‘势’尽丧!九千岁震怒,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得给老子‘优化’掉!诛九族的那种‘优化’!”
他的声音在甬道里激烈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威胁。
那持弩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为首的内官。
张阎趁此机会,狂吼一声,猛地将铁尺投掷出去,正中那持弩者的面门!惨叫声起。
那内官气得跺脚:“蠢货!他唬你的!杀!一个不留!”
但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隙,诏狱更深处的通道里,传来了大量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更加阴冷、却让所有东厂之人闻之胆寒的声音:
“哦?是谁…要让咱家的人,被‘优化’掉?”
火把光芒大盛,映照出一袭深紫色蟒袍和一张苍白无须、却威压十足的脸。
曹正淳,竟然亲自来了!他身后,是密密麻麻、刀出鞘弩上弦的真正东厂精锐番子!
那内官和剩余的黑衣死士顿时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张阎看到督公亲至,那口强行提着的真气终于散了,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在地,却仍挣扎着用没受伤的手臂支撑身体,昂着头,嘶声道:“卑…卑职张阎…守…守住通道…未…未辱没督公…未辜负陆先生…所授‘工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下的血泊却在不断扩大。
曹正淳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伤亡,最后落在血泊中仍不忘“绩效”的张阎身上,眼神莫测。他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挥。
“拿下。”
他身后的厂卫精锐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陆仁贾隔着牢栏,看着那个为他浴血搏命、几乎流干了血却还念叨着“绩效”的酷吏,看着他那张因失血而惨白却写满倔强的脸,第一次觉得,“福报”这两个字,说起来竟有些沉重。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张阎…这月的绩效…老子给你评优…外加…双倍‘搏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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