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休整的三日，林砚未曾有半分懈怠。白日里，他闭门研读兵部存档的历代军制典籍，召来江南征兵时的随行校尉，逐一询问子弟们的籍贯特长、体能状况；夜里则挑灯推演，将江南“协作兴事”的理念融入练兵思路，笔尖在纸上勾勒出“训战结合、兵民相济”的核心框架，还特意标注出“竹编工匠编箭囊”“渔民练水军”等适配江南子弟的训练方向。第三日午后，兵部郎中匆匆赶来：“萧大人，江南又送来了两千子弟已抵达京郊大营，营房、粮草均备妥，营中校尉恳请大人前去定夺编练章程。”
林砚当即换上藏青色劲装，腰间仍系着那枚莲花佩饰，带着两名随从直奔京郊大营。刚至营门，便见两千子弟列成四大方阵，虽未受正规训练，却个个身姿挺拔。陈阿牛站在第一营前排，见林砚到来，眼中闪过激动，悄悄将胸膛挺得更直。林砚缓步走过方阵，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脸庞，忽然停在一名黝黑子弟前：“你是海宁县人？家中以捕鱼为生？”那子弟忙应声：“回大人，小人是渔民之子，水性过人！”林砚点头笑道：“甚好，日后水军编练，你可当小旗官，带一队水性好的弟兄专攻水战之术。”
入了中军大帐，林砚铺开草拟的《新军编练总纲》，对四名营校尉道：“新军编练分三阶段：第一月练体能、明军纪，寅时练弓马拳脚，辰时学军规律令，午时后不练武艺——”话未说完，一名校尉便皱眉：“大人，午时后不练兵，恐难成精锐啊！”林砚抬手示意他听续：“午时后教农艺、练手艺。营旁有百亩荒地，正好开垦种江南改良稻；竹编工匠教大家编箭囊、护膝，木工师傅带人造攻城梯。诸位想想，将士们既会打仗，又懂农耕手艺，退伍后有生计，军心能不稳？”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京郊大营便被震天的呼号声唤醒，与往日单调的操练不同，今日的营中处处透着鲜活的生气。寅时刚至，演武场上已列满队列，四营子弟身着统一的藏青色号服，在校尉的口令下出拳、劈砍、拉弓。第一营的陈阿牛握着制式长枪，枪杆压得笔直，额角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始终保持着出枪的姿势；不远处的弓马场上，弓箭手们拉满长弓，箭簇对准靶心，“咻”的一声齐射，大半箭簇稳稳扎在靶心周围，引得场边观摩的老兵暗暗点头。林砚披着晨霜站在观礼台，不时提笔记录：“陈阿牛臂力过人，可练重枪；张三弓法精准，编入弓兵营。”
午时刚过，演武场的喧嚣渐渐平息，营旁的百亩荒地却热闹起来。林砚换上短打，裤脚挽至膝盖，手里握着一把特制的宽刃锄头——这是他根据江南农耕经验改良的工具，锄刃更宽，深耕时更省力。他站在荒地中央，示范着“深耕三寸、拌肥均匀”的技巧：“先将土块敲碎，再把腐熟的农家肥撒进沟里，这样稻种扎根深，抗倒伏！”陈阿牛学得最快，接过锄头便跟着模仿，锄头落下的力度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就开垦出一道整齐的田沟，他擦着汗笑道：“大人，这农活比练枪轻松多了，俺在家种过稻，熟得很！”话音刚落，便引来身旁子弟的笑声，几名原本拘谨的农家子弟也放松下来，纷纷拿起锄头加入垦荒队伍，不到半日，陈阿牛便领着十余名子弟开垦出半亩水田，田垄打得笔直，连撒下的稻种都间距均匀。
营西的竹编作坊里，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江南来的竹编师傅李二伯正拿着刚剖好的竹篾，手把手教子弟们编箭囊：“竹篾要选三年生的老竹，剖得薄而韧，编的时候每隔三圈要加一道筋，这样装箭才不晃！”一名来自竹编世家的子弟接过竹篾，指尖翻飞间，竹篾如游蛇般缠绕，不过一刻钟，一个小巧玲珑的箭囊便初具雏形。他捧着箭囊递给林砚，眼中满是期待：“大人您看，这箭囊比制式的窄两寸，却能多装三支箭，系在腰间还不硌腿！”林砚接过箭囊，掂量着重量，又试着装了几支箭，果然轻便稳当，当即笑道：“好手艺！就按这个样式编，编好后送兵部查验，合格的给全军推广！”
三日后，户部侍郎领着查验粮草的官员踏入大营，刚进营门便愣住了：演武场上子弟们操练得虎虎生风，荒地间稻苗已冒出嫩尖，竹编作坊里堆着半人高的新箭囊，几名子弟正围着木工师傅学习打磨攻城梯的木棱。待看到营中账册上“营田产出抵半月军饷”的记录时，侍郎忍不住快步走到林砚面前，拱手惊叹道：“萧大人真是开创了练兵奇法！往日练兵只知耗粮耗饷，如今将士们既能练出硬功夫，还能垦荒造器，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这‘兵民相济’的路子，当真是惠及军民生啊！”
一月后的清晨，京郊大营的校场上旌旗猎猎，猩红的“新”字军旗在朝阳下猎猎作响，两千新军将士身着统一的藏青色号服，盔明甲亮，列成整齐的方阵，连呼吸都保持着一致的节奏。林砚身着兵部右侍郎朝服，腰佩莲花佩饰，手持鎏金兵符，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阵列，心中满是感慨——这一月来的晨霜暮露，终究换来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步营演练！”随着传令兵的高声喝令，第一营的陈阿牛率先出列，手中握着改良后的重枪，枪杆上还刻着细小的莲花纹——那是他闲时照着林砚的佩饰刻的。“举枪！”陈阿牛一声大喝，全营将士齐刷刷举枪，枪尖如林，直指天际；“变阵！”又是一声令下，原本整齐的方阵瞬间化作楔形阵，再变作环形防御阵，阵型变换间丝毫不乱，脚步声踏在地上如惊雷滚滚。林砚提笔记录：“陈阿牛治军有度，可升百户。”一旁观摩的兵部尚书见状，忍不住点头赞叹：“这般阵型变换，寻常军队需练三月，萧大人练兵真是神速！”
步营演练刚歇，水军便在营旁的河流处建起了人工湖展开操练。那名来自海宁县的渔民子弟——如今的水军小旗官周水生，一声哨响，百名水军将士脱去外甲，身着轻便水袍，“扑通”一声齐跳入池。他们以十人为一组，用竹编的简易浮具结成阵型，时而如蛟龙潜游，时而如雁阵展开，周水生手持竹哨指挥，将士们在水中翻转腾挪，竟能整齐划一地托举出一名举旗的士兵，红旗在水面上稳稳飘扬。皇帝特意让人架起的了望台上，传来阵阵喝彩，连随行的禁军统领都抚掌道：“这般水战技巧，比京营水军还要娴熟！”
“呈上革新器械！”林砚一声令下，两名士兵抬着木箱上前，打开箱盖，里面整齐摆放着竹编箭囊、改良攻城梯与轻便护膝。陈阿牛捧着箭囊上前，单膝跪地呈给皇帝：“陛下请看，此箭囊由竹编工匠所制，比制式箭囊轻三成，却能多装五支箭，系在腰间还不硌腿！”皇帝接过箭囊，掂量着重量，又让侍卫取来弓箭试装，果然轻便稳当；再看那攻城梯，由木工子弟改良，梯身裹着竹编防滑层，梯脚装着可固定的铁爪，比制式攻城梯更稳固，还能拆解携带。“好！好！”皇帝连连称赞，转头对林砚道，“萧卿不仅练出了精兵，还改良了器械，真是文武双全！”
校场旁的荒地上，更是一派丰收景象。一月前开垦的百亩水田已绿油油一片，稻苗长势喜人，几名士兵正忙着除草，见到皇帝到来，连忙行礼。皇帝走进田埂，弯腰拨弄着稻苗，指尖沾了些泥土，却毫不在意：“这稻种是江南送来的改良品种吧？长势比京郊的御田还好！”林砚上前回道：“陛下明鉴，此乃石坳新村培育的‘莲香稻’，耐旱抗倒伏，营中种植的这些，预计秋收可收粮百石，足够补充一月军饷。”
皇帝站在田埂上，望着校场上仍在操练的将士，又看着眼前的青青稻苗，忽然转身握住林砚的手，声音郑重：“萧卿，朕当初派你去江南，只盼你能改善民生，如今你却给了朕一支精锐之师、一套兴军之法！这‘兵民相济’，不仅练了兵，还兴了农，更是聚了民心啊！”他抬手指向远方，“有这般将士守边疆，这般法子兴天下，何愁北狄不灭、天下不安！”
林砚躬身谢恩，目光扫过校场上将士们坚毅的脸庞，又望向田埂上弯腰除草的士兵，心中豁然开朗——这便是“民生兴邦亦强军”的真谛，将士们守的不仅是边疆，更是这满田稻苗、万家烟火；而这满田丰收，又为强军提供了最坚实的根基。朝阳下，君臣二人的身影与校场的军阵、田中的稻苗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国泰民安的壮阔画卷。
喜欢弃子权臣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弃子权臣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