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见儿子如此维护程恬,更是怒火攻心。
她索性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娶这高门媳妇,如今都骑到婆婆头上来了。
“你爹去得早,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指望你光耀门楣,如今你却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你这媳妇,有钱自己花,不肯为家里出力,还不给你生孩子,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们王家怎么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回来啊!”
这时,闻讯赶来的王泓急忙冲进院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傻了眼。
他连忙上前去扶母亲:“阿娘,快起来,这、这……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你闭嘴!”周大娘甩开他的手,“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净帮着外人说话!”
王泓看向王澈和程恬,急忙道:“大哥,大嫂,阿娘她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你们别往心里去。”
他一面给母亲顺气,一面对二人投去歉然又无奈的眼神。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敬重的兄嫂,他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松萝和兰果在一旁全程听着,气得眼圈发红,敢怒不敢言。
邓婆听到动静,也从厨房出来,见状眉头紧锁,默默站在了远处。
周大娘一眼就瞥见了邓婆,见她穿着体面,气质沉稳,不像普通仆妇,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登时哭嚎得更凶:
“好啊,如今你们是越发阔气了,不止买了地,还又添了下人,还是这等看着就费钱的婆子。
“程恬你自个儿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你当我王家是侯府吗?我们小门小户,哪用得起这么多人,快把这些吃闲饭的都给我遣散了,省下钱来贴补家用才是正理。
“尤其是这个老婆子,瞧这穿戴,比我这正经婆婆还体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家里的主家呢!”
松萝忍不住辩解道:“老夫人,邓婆是侯夫人赐下来帮衬娘子的,娘子持家辛苦……”
周大娘一眼横过去,疾声打断道:“闭嘴,这里哪有你一个丫头片子插嘴的份,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没个规矩!”
王澈看着母亲如此蛮不讲理,羞辱妻子,责骂下人,自己的最后一点忍耐心也耗尽了。
“阿娘,您闹够了没有,这个家,是恬儿一手撑起来的,没有她,我王澈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还有,邓婆、松萝、兰果、阿福,他们也都是尽心尽力做事的人。”
“这个家如何持家,用不用下人,纳不纳妾,都由我们夫妻二人决定。儿子日后自当时常回去看您,但请您不要再插手我家之事!”
这番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划清界限。
周大娘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王泓也惊呆了,拉着母亲的手臂,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大娘的哭嚎谩骂,字字句句都往程恬心尖上戳。
什么“自私自利”、“不会下蛋的母鸡”、“丧门星”……不堪入耳。
程恬一直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这时安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婆母既如此看我不顺眼,觉得我程恬一无是处,拖累了王家,那我也不好再厚颜留在此地,徒惹您生气。”
她顿了顿,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那也好办,大不了,便和离吧。”
“和离”二字一出,吓得周大娘收了声,连假哭都忘了。
她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向来温顺的儿媳。
周大娘叫道:“和离?!你说什么混账话,我们王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把你抬进门,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你说和离就和离?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像是找到了新的攻击点,火力全开:“你是不是早就不安于室,存了外心?我告诉你,程恬,离了我们王家,你就是一个下堂妇,不贞不孝,你以为你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别做白日梦了,就你这样的,没人要!”
她越骂越难听,几乎口不择言。
程恬任由她骂,等周大娘骂得气喘吁吁,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婆母继续骂,无妨,骂完了,咱们正好谈谈和离的具体事宜,我的嫁妆单子,都有备案,一清二楚。”
她是如此轻描淡写,周大娘这下彻底慌了。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媳妇,不是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
这句“和离”,不是在吓唬她,她是真的敢!
程恬年轻、貌美、有嫁妆、有出身,她真的离得起,而且不愁二嫁!
这媳妇,是自己当初豁出脸皮,上门求告,才好不容易娶回来的,而自己家,为了娶她几乎掏空家底,若真和离,人财两空,才是天大的笑话。
王澈还能找到比程恬出身更好的媳妇吗?到时候别说抱孙子,怕是连现在的体面都维持不住!可让她就这么向程恬低头,她心里那口恶气又如何能平?
一想到这,周大娘心里的憋屈和愤懑不但没消,反而更加汹涌。
可她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骂了,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难看至极。
一旁的王澈,在程恬说出“和离”时,脸色一下煞白,紧紧抓住了程恬的手。
他知道娘子这是在说气话,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反击阿娘的无理取闹。
可万一阿娘继续口不择言,万一娘子被伤透了心,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走呢……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程恬的日子。
他又慌又怕,只能焦急地看着程恬,眼里充满了恳求。
下人们噤若寒蝉,松萝和兰果急得不行,拼命给阿福使眼色。
阿福抓耳挠腮,最后求助地看向唯一能说上话的王泓。
王泓硬着头皮,上前扶住母亲的胳膊,试图转移话题:“阿娘,您消消气,大哥和嫂子买地,这是正经过日子的打算啊,而且您不是总念叨老宅院子小,菜园子不够大,施展不开吗?这下好了,城南十亩地呢,您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多大地方!”
周大娘正在气头上,闻言没好气地甩开了儿子的手,啐道:“呸,谁稀罕她买的地,谁知道她那是什么眼光,别是让人骗了,买了没人要的荒地,我才不信她!”
王泓也不气馁,继续好声好气地赔笑哄着:“阿娘,您要是不信,下午就让阿福租车,咱们一起去亲眼瞧瞧,您种了一辈子地,是好是孬,您一眼不就看出来了?”
听到是关于种地的事,周大娘紧绷的神色稍稍松动了一下,但嘴上还是不服软:“……有什么好看的!”
程恬见时机差不多了,暗中捏了捏王澈的手,然后对王泓微微颔首,便拉着心神不宁的王澈,转身走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到了屋外,夏日阳光照在身上,将方才屋内的阴郁一扫而空。
王澈一把将程恬拥入怀中,手臂收得紧紧的:“恬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阿娘,我该早点去跟她通气,解释清楚,也不至于让她今日突然发作,闹到家里来,让你受这等委屈。你别生气,别说那种话……”
程恬依偎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身体的微颤。
她轻轻回抱住他,柔声道:“我不怪郎君,我也只是说气话罢了,若不如此,婆母今日怕是不会罢休。”
王澈将她抱得更紧,喃喃道:“我知道,可我当真受不了。恬儿,以后万万不可再开这种玩笑。”
程恬心中暗道:是不是玩笑,取决于你日后如何,若你真如梦中那般,一朝得势就敢忘恩负义,宠妾灭妻,“和离”便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话,她现在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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