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唐宁就借着“龙体违和需透气”的由头,换了身墨色侍卫服。领口的盘扣没系紧,露出里面粗糙的棉布内衫——这是陆峥特意找的旧衣服,布料上还带着洗不掉的汗渍,比龙袍贴身多了。
“圣上,带两个暗卫跟着吧?”陆峥帮他把腰刀系紧,刀刃蹭过皮鞘发出轻响,“今晚刚换了御膳房的人,魏忠贤那边说不定会有动作。”
唐宁摇头,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不用,人多反而显眼。你在乾清宫盯着,我去西六宫那边看看——周鹤年说坤宁宫偏殿的守卫换岗时间是亥时,正好顺路查探。”
宫墙下的阴影很长,唐宁贴着墙根走,脚步声压得极低。路过御花园时,听见假山下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两个小太监在偷偷分糕点,油纸包的窸窣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他想起在孤儿院时,孩子们抢窝头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赶紧绷住——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西六宫的宫灯大多灭了,只有长春宫还亮着灯,橘色的光从窗纸透出来,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唐宁刚要绕开,就看见一个黑影从长春宫后墙翻出来,动作极快,落地时像猫一样轻,手里还攥着个巴掌大的木盒。
那人穿着夜行衣,兜帽压得很低,转身时腰间的玉佩晃了一下,是块双鱼纹玉佩——唐宁记得,这是太后宫里掌事太监的贴身物件。
黑影往坤宁宫方向走,脚步急促却不乱,显然对宫路很熟。唐宁屏住呼吸跟上去,手里的腰刀握得更紧了——坤宁宫偏殿关着真圣上,这人深夜去那里,肯定没好事。
转过月华门,黑影突然停住,往身后瞟了一眼。唐宁赶紧躲进旁边的花丛里,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衣摆,凉得刺骨。他看见黑影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了声极轻的哨音,片刻后,两个穿禁军服的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钥匙。
“太后的吩咐,办利索点。”黑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尖细,“里面的人要是还活着,就给她灌点‘软筋散’,别让她出声。”
“放心,李公公,”其中一个禁军笑了笑,“上次灌了药,到现在都没醒呢,这次再加量,保证连动都动不了。”
李公公?唐宁心里一沉——这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太监李福全,上次太后过来“探病”,就是他跟着。看来太后和魏忠贤是一伙的,都想让真圣上永远醒不过来。
三人走到坤宁宫偏殿门口,李福全掏出钥匙开门,吱呀的门轴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唐宁握紧腰刀,慢慢从花丛里站起来——他不能让他们伤害真圣上,可自己只有一个人,对方有三个,硬拼肯定不行。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禁军。唐宁眼睛一亮,故意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李福全他们听见。
“谁?”李福全猛地回头,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两个禁军也慌了,拔出腰刀四处张望。
巡夜的禁军听见动静,快步走过来:“什么人在那里?”
李福全赶紧捡起钥匙,往怀里塞:“是我,李福全,太后让我来看看偏殿的门窗有没有关好。”
“李公公?”巡夜禁军的队长皱了皱眉,“深夜来这里干什么?太后有旨意吗?”
“当然有,”李福全从怀里掏出张纸,晃了晃,“不信你们看——不过这是太后的密旨,不能给你们看。”
队长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见偏殿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里面怎么回事?”队长警觉起来,拔出腰刀,“开门,我们要检查。”
李福全慌了,伸手去拦:“别进去!里面没人,就是风吹倒了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宁突然从暗处冲出来,手里的腰刀架在李福全的脖子上:“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巡夜禁军的队长认出唐宁的衣服,赶紧跪下:“参见圣上!”
李福全的脸瞬间白了,腿一软就往下瘫:“圣……圣上?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是不在这里,怎么能看见你深夜来偏殿害人?”唐宁的刀又往前送了送,刀刃划破李福全的脖子,渗出血珠,“说!你刚才要给谁灌‘软筋散’?里面的人是谁?”
李福全的声音发颤:“没……没人……里面就是空屋子……”
“空屋子?”唐宁冷笑一声,对巡夜禁军说,“开门,进去看看。”
队长赶紧让人找钥匙开门,门刚推开一条缝,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周鹤年给的“清霖散”味道很像。唐宁推开门走进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角落里的床上躺着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
“把灯点上。”唐宁说。
队长赶紧让人点上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唐宁看清了床上人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点书卷气。
这就是真圣上朱由检。
唐宁的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弱,却还在呼吸。他想起周鹤年说的“牵机引”,赶紧从怀里掏出“清霖散”,倒出一点,用温水化开,想喂她喝下去。
“别碰她!”李福全突然喊起来,“这药是魏公公让人配的,喝了会死人的!”
唐宁的手顿住,回头看了一眼李福全,又看了看床上的真圣上。他想起周鹤年说的“清霖散是解‘牵机引’的解药”,知道李福全是在撒谎,想阻止他救真圣上。
“你再敢胡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唐宁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福全不敢说话了,只是不停地发抖。唐宁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真圣上嘴里,看着她的喉结动了动,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陆峥带着禁军来了:“圣上!您没事吧?”
“我没事,”唐宁站起来,指着李福全和那两个禁军,“把他们抓起来,关进诏狱,好好审问——问清楚太后和魏忠贤还有什么阴谋。”
陆峥点了点头,让人把李福全他们拖下去。他走到唐宁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真圣上,压低声音:“圣上,这里不安全,得赶紧把真圣上转移走。”
唐宁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真圣上发出一声轻哼,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很迷茫,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陆峥,声音微弱:“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唐宁的心里一酸,想起周鹤年说的“真圣上被软禁了三个月,可能失忆了”,赶紧说:“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别害怕——你是大启的圣上,这里是坤宁宫偏殿,你被魏忠贤和太后软禁了。”
真圣上的眼神亮了些,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力气:“魏忠贤……太后……他们为什么要软禁我?我的奏折……我的百姓……”
“你别激动,”唐宁扶住她,“你的奏折我帮你批了,你的百姓我也在帮你保护——河南的赈灾粮已经发下去了,周显那样的贪官也被抓了,你放心,我们会帮你夺回皇权,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真圣上的眼泪流了下来,抓着唐宁的手:“谢谢你……我以为……我以为没人会来救我了……”
唐宁的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陆峥,你赶紧安排人,把真圣上转移到密道里,那里安全。”
陆峥点了点头,让人抬来担架,小心翼翼地把真圣上抬上去。唐宁看着担架被抬走,心里松了口气——真圣上没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钟声,是亥时的梆子响了。唐宁想起刚才那个黑影,想起李福全说的“太后的吩咐”,知道太后和魏忠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
“陆大人,”唐宁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们得加快速度,勤王军还有几天到?”
“最多五天,”陆峥说,“只要我们能撑过这五天,就能彻底除掉魏忠贤和太后,把皇权还给真圣上。”
唐宁点了点头,往殿外走。月光洒在他身上,墨色的侍卫服沾着露水,却比龙袍更让他觉得踏实。他知道,接下来的五天会是硬仗,可他已经准备好了——为了真圣上,为了那些信任他的百姓,也为了那个在孤儿院抢窝头的自己。
走出坤宁宫,唐宁回头看了一眼偏殿的门窗,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里恢复原样,让真圣上重新坐回龙椅,让大启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再也不用害怕贪官和兵痞。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带着宫墙下花草的清香。唐宁握紧手里的腰刀,迈开步子,朝乾清宫走去——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还有很多陷阱等着他避开,他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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