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重归宁静，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清朗被郑阳那笨拙却又直击人心的“撒娇”弄得心软成一滩水，自然应允了他“在家陪他一整天”的要求。
两人一起收拾了早餐的残局（主要是郑阳动手，清朗负责指挥和捣乱），然后清朗就像只没骨头的猫，重新瘫回了客厅那个巨大的云朵沙发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郑阳示意：“过来，郑小阳，今天陪你看电影。”
郑阳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下，身体依旧挺直，但手臂却自然地伸过去，将清朗揽入怀中，让他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清朗熟练地找到最舒适的位置，拿起遥控器，在影单里翻找着。
“看什么好呢……”他手指滑动着屏幕，目光扫过各种类型的电影，最后停在了一部爱情电影上——《遇见你之前》（me before You）。他记得这部片子评价不错，而且……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坐得笔直、表情严肃得像要开学术研讨会的郑阳，心里冒出一个坏坏的想法——不知道这块木头看这种感人肺腑的爱情片会是什么反应？
“就这部吧！”清朗点了播放，将遥控器扔到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享受观影时光。
电影开始，轻松愉快的英伦风情，活泼可爱的露露，以及因意外瘫痪、性格变得尖酸刻薄的威尔……剧情缓缓展开。郑阳起初看得很认真，但更多是出于一种“信息接收和分析”的状态，他会偶尔低声评论一句：“女主角的着装色彩饱和度很高，符合其性格设定。”或者“男主角的康复训练方案可以优化。”
清朗被他逗得直乐，忍不住掐他的腰：“郑老师，看电影呢，不是做案例分析！”
郑阳抿了抿唇，不再出声，但眼神依旧专注。
随着剧情深入，露露的努力、威尔的挣扎、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那些细腻的情感表达，开始一点点穿透郑阳理性的外壳。当露露为了让威尔重展笑颜而努力学习他喜欢的电影、带他去听音乐会时，郑阳环着清朗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当电影进行到后半段，威尔最终选择有尊严地结束生命，露露痛苦却尊重他的决定，在瑞士的病房里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时，背景音乐哀婉动人，画面充满了悲伤与释然。
清朗自己看得也有些眼眶发热，他吸了吸鼻子，正准备调侃一下郑阳是不是看睡着了，却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湿意。
他猛地一愣，诧异地转过头。
只见郑阳依旧保持着笔挺的坐姿，但那双总是过于冷静理性的眼眸，此刻却泛着明显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泪水无声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清朗的颈窝和衣领上。他甚至还微微抿着嘴，似乎在极力克制，但哽咽的喉咙还是泄露了他不稳的呼吸。
清朗彻底惊呆了。
他见过郑阳严肃的样子，专注的样子，甚至情动时眼眸深沉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哭？这块被军人父亲和医药世家训练出来的、情感模块近乎缺失的木头，竟然看电影看哭了？！
“郑阳？你……”清朗一时间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抬手去擦他的眼泪，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郑阳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想用手背去擦，却被清朗抓住手腕。
“别擦。”清朗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极柔，他捧着郑阳的脸，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不断涌出的泪水，心里又酸又软，还带着点不可思议的好笑，“怎么了？嗯？被电影感动了？”
郑阳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却似乎被汹涌的情绪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了。他好像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状态，这种心脏被紧紧攥住、酸涩难当、眼泪不受控制的感觉，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且失控的。
“他……他为什么……”郑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试图用他习惯的逻辑去分析这无法分析的情感冲击，“他遇到了……露露……她让他……变得不一样……为什么……还要选择……结束？”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紧紧抓着清朗的手，语无伦次地絮叨着，逻辑混乱，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生命……不是……应该最大化利用吗？他……还有可能……她那么努力……”
“如果……如果是我……”他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清朗，里面充满了后怕和一种近乎恐慌的依赖，“朗朗……如果我……你……”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将清朗紧紧抱在怀里，手臂箍得清朗有些发疼。他把脸深深埋进清朗的肩窝，身体微微颤抖，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清朗单薄的睡袍。
清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情感爆发弄得心尖都在发颤。他明白了。郑阳不是不理解威尔的选择，他是在害怕。害怕那种失去光明的绝望，害怕那种即使遇到了深爱之人也无法改变结局的无能为力。更害怕……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块木头，把他所有的理性外壳都融化了，露出了里面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内核。
清朗不再说话，只是温柔地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另一只手则抚摩着他硬硬的短发。他任由郑阳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任由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内心的恐惧和依恋。
“不会的，郑阳。”等到郑阳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哭声变成了细小的抽噎，清朗才低声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你看，威尔和露露，他们相遇了，彼此改变了，爱过了。即使结局不完美，但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永恒。而我们……”他捧起郑阳泪痕斑驳的脸，直视着他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健康，平安，吵闹，一直到很老很老。我保证。”
郑阳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坚定的眼眸，听着他温柔的承诺，那颗被电影搅得天翻地覆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锚点，慢慢安定下来。他低下头，额头重新抵上清朗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织，带着泪水的咸湿气息。
“嗯。”他哑声应道，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朗的存在，仿佛只有这样紧密的接触，才能确认这份真实与安稳。
电影早已结束，屏幕变暗，客厅里只剩下阳光和两人依偎的身影。之前那个冷静自持、逻辑至上的郑阳仿佛短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因为爱情故事哭泣、会害怕失去、会紧紧依赖着爱人的、有血有肉的郑阳。
清朗看着他这副难得脆弱又黏人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凑上去，轻轻吻去他睫毛上残留的泪珠，又吻了吻他微红的鼻尖，最后印上他还有些湿润的唇。
“郑小阳，”清朗抵着他的唇，轻声呢喃，“你这样……挺可爱的。”
郑阳耳根更红了，他没有反驳，只是更深入地回吻过去，用行动表达着他劫后余生般的依恋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这个原本计划“黏糊一天”的约会，因为一部电影，意外地触及了郑阳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开关，也让清朗看到了他从未展现过的、柔软而真实的一面。这眼泪，这絮叨，这依赖，比任何昂贵的礼物、任何精密的计划，都更像是郑阳给予他的、最珍贵的“撒娇”和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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