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一号楼会客室。
茶几上的龙井已经换了第三茬,茶叶打着旋儿沉底,像极了某些人此刻的心情。
钟小艾坐在红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即便是在这种求人的场合,她依然保持着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矜持。
沙瑞金坐在主位。
“小艾同志,喝茶。”沙瑞金指了指杯子,语气温和得像个邻家大伯,“京州的雨大,湿气重,喝点热的驱驱寒。”
钟小艾没动杯子。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她进这间屋子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里,沙瑞金跟她聊了天气、聊了北京的房价、聊了汉东的Gdp,唯独不聊侯亮平。
“沙书记。”钟小艾终于忍不住了,她把包放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侯亮平的事,怎么解决?”
沙瑞金笑了笑,把核桃放在桌上,发出“磕哒”一声脆响。
“依法解决。”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四座大山。
钟小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沙书记,亮平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清楚,我也清楚。他是有错,但他那也是为了反腐,是为了公事。如果因为工作上的一点瑕疵,就把一个好同志毁了,这不合适吧?”
“瑕疵?”沙瑞金挑了挑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钟小艾面前,
“非法购买军用间谍器材、私闯民宅、未经授权监控省管干部、扰乱金融秩序……小艾同志,在你们北京,这叫瑕疵?”
钟小艾看都没看那份文件。那是祁同伟做的局,她当然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沙书记,您直说吧。”钟小艾的声音冷了下来,
“侯亮平不能坐牢。这不仅是钟家的脸面,也是最高检的脸面。如果反贪局长成了阶下囚,这也是打汉东的脸。”
沙瑞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说:“法治社会,不看脸面,看法律。”
“沙瑞金!”钟小艾猛地站起来,“您别忘了,当初是谁力排众议,支持您来汉东主持大局的!如果……”
“坐下。”
沙瑞金并没有发火,甚至连音量都没有提高。
但他那双眼睛里的光,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锐利。
“小艾同志,这里是汉东省委,不是你家的后花园。”
钟小艾僵在原地,那是上位者的威压,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咬了咬牙,缓缓坐回沙发上。
沙瑞金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些:
“小艾啊,我也难做。现在舆情汹涌,全网都在盯着。我要是徇私舞弊,怎么跟全省八千万老百姓交代?怎么跟被非法监控的祁同伟同志交代?”
提到祁同伟,钟小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那您的意思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沙瑞金指了指门外,
“当事人如果不追究,这性质嘛,倒是可以往‘职务行为过当’上靠一靠。但这取决于祁同伟同志的态度。”
钟小艾懂了。
沙瑞金这是要把皮球踢给祁同伟,既不得罪钟家,又不想自己沾一身腥。
“好。”钟小艾提起包,站起身,“那我就去见见这位祁厅长。”
“不用去厅里了。”沙瑞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深意,
“他就在隔壁的小会议室等你。他说,师弟犯了错,师哥总得给个改正的机会。”
……
隔壁小会议室。
这里没有茶,只有一瓶依云矿泉水摆在桌子正中间。
祁同伟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正翻着一本《基督山伯爵》。
听到开门声,他合上书,抬头看向走进来的钟小艾。
十几年没见了。
当年的钟小艾,是操场上众星捧月的校花,是那个高傲地指着他说“你只能去岩台山大队”的公主。
而现在的她,眼角有了细纹,虽然依然精致,但那种从容已经变成了疲惫。
“师姐,好久不见。”祁同伟没站起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声“师姐”,叫得钟小艾心里一阵恶心。
“祁同伟,你赢了。”钟小艾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开个价吧。”
祁同伟挑了挑眉,拿起那瓶依云水拧开:“师姐这话说的,好像我是绑匪一样。我是人民警察,不谈生意。”
“别装了。”钟小艾冷笑一声,“从那个麻子老板,到剧本,再到那四盏探照灯。祁同伟,你为了整死亮平,费了不少心思吧?”
“整死?”祁同伟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师姐,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我想整死他,那天在华强电子大世界,他买到的就不会是窃听器,而是一包白粉。如果那样,他现在应该在等着枪毙,而不是在看守所里背《刑法》。”
钟小艾心头一跳。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要什么?”钟小艾不想跟他废话。
“我要公道。”祁同伟淡淡地说。
“公道?”钟小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祁同伟,咱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道?只有利益。侯亮平这次认栽,只要你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让他回北京,其他的条件,你提。”
祁同伟放下水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让他回北京,可以。”
钟小艾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把人捞出来,剩下的都好说。
“但是,”祁同伟话锋一转,身体前倾,那种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张桌子,“他得爬着回去。”
“你!”钟小艾拍案而起,“祁同伟,你别太过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留一线?”祁同伟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当年你们把我发配到那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岩台山司法所的时候,留一线了吗?当我在缉毒前线身中三枪,差点死了,你们却在大谈什么‘也是为了锻炼他’的时候,留一线了吗?”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钟小艾面前。
“师姐,你知道吗?那天侯亮平拿着窃听器翻进我院子的时候,我其实挺高兴的。因为他终于不是那个站在道德高地上指点江山的神了,他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惜啊,他太蠢。”
钟小艾咬着牙,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一,侯亮平必须在全省政法干部大会上,做公开检讨。内容我来写。”祁同伟竖起一根手指。
“不可能!这等于毁了他的政治前途!”钟小艾断然拒绝。
“那就在牢里待两年。”祁同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觉得看守所的伙食挺适合他减肥的。”
钟小艾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第二呢?”
“第二,我要赵立春的一份东西。”
钟小艾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祁同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声音变得很轻,却字字惊雷。
“我要赵立春当年批给汉大帮所有核心成员的‘免死金牌’——那本烂尾楼项目的原始股东名册。我知道,原本是在高育良手里,但他太精,早就销毁了。但这东西有一份备份,在你们钟家老爷子当年的机要秘书手里,也就是现在的最高检档案室主任那里。”
钟小艾脸色瞬间煞白。
那是核弹级别的把柄!
那本名册里,牵扯到了汉东过去二十年几乎所有的利益输送链条。
只要拿到了那个,祁同伟就不再是无根之木,他就拥有了和整个汉大帮甚至赵家残余势力谈判的资本!
“你要这个干什么?”钟小艾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东西是个炸药包,谁拿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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