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峰项目部的死寂,被奔驰车队启动的引擎声打破。
刘明坐进后排最中间的位置,随手将那双人字拖踢掉,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他拿出一个全新的手机,拨通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
“姐。”
刚才还满是戏谑和轻佻的广式普通话,此刻变得恭敬,但又带着一丝邀功的亲昵。
“事情办好了。”
“他都接了,是个聪明人,省了不少口水。”
电话那头似乎说些什么,刘明脸上的笑容更盛。
“放心啦,分寸我拿捏得很好。”
“羞辱他,是为了敲掉他骨头里的傲气,让他认清自己现在的位置。给他礼物,是让他看到我们的实力,知道跟我们才有未来。”
“一巴掌,一颗糖,老套路了,但对这种野心大过天的人,最好用。”
“他最后问我代表谁。”
“我按你教的说了,把叶家和赵家都踩一遍。”
“他后面的反应很有趣,不问了,说明他听懂了,也吓到了。”
“正在自己脑补我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电话那头又传来指示。
刘明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汉东这边的水搅浑了,下一步就看京城那边的戏怎么唱。”
“姐,你那边也要多加小心。”
“嗯,我处理完手尾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卡从卡槽里取出,连同手机一起,扔给旁边的一个手下。
“处理干净。”
“是,刘先生。”
车窗外,汉东的天空一碧如洗。
刘明眯起眼睛,哼着不成调的粤语小曲。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省女子拘留所。
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响,隔绝外面所有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衣物混合的奇怪味道。
穿着制服的所长跟在祁同伟身侧。
“祁厅,都安排好了,单独的会见室,绝对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前走。
程度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公文包,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条走廊很长,墙壁是单调的白色,脚下的水磨石地面被擦得能映出人影。
压抑。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压抑。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一间挂着“会见室(3)”牌子的门口时,程度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他自己的,是祁同伟放在他这里保管的那个。
是一条专线,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超过五个。
程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整个人的动作都僵住。
“祁厅……”
他快走两步,把手机递到祁同伟面前。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
高育良。
祁同伟停下脚步。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盯着那个名字。
这个时间点,高育良的电话,不会是好事。
旁边的所长见状,连忙停下脚步。
祁同伟接过手机,划开接听键。
“老师。”
他才刚刚说出两个字,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完全失态的咆哮。
“同伟!出大事了!”
高育良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的沉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巨响。
“人没了!孩子没了!”
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抽。
孩子。
哪个孩子?
“老师,您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
“慢不了!还怎么慢!”
“我香港那边的朋友刚刚打来电话!小凤……小凤和赵瑞龙生的那个儿子,不见了!”
“昨天下午放学之后,就再也没到家!”
“保姆和司机也一起消失了!”
“我朋友托了关系去查监控,别墅区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从昨天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整整五个小时,全部被人为清空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祁同伟拿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高小凤。
赵瑞龙。
“同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高育良在电话那头嘶吼。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最近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赵家!一定是赵家的那些余孽!”
“他们知道赵瑞龙完了,这是在报复!他们是在报复我们!”
“赵立春那只老狐狸,就算倒了,他也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他们这是开始出手!”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背对着程度和那个大气不敢出的所长,侧脸隐藏在走廊的阴影里。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刘明。
那个自称刘公子的男人。
他今天上午才刚刚宣告他对山水集团的接管,并且承诺,高小琴下半辈子会在香港衣食无忧。
现在,几个小时之后,高小凤的儿子就在香港出事。
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如果有关联,刘明代表的那股势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一边给自己送上天穹项目这份大礼,一边又捅高育良这个天大的篓子。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可这棒子,打得太狠了,直接打在七寸上。
高育良要是垮了,对他祁同伟有半点好处吗?
或者,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联。
就像高育良自己喊出来的那样。
是赵家的残存势力动的手?
赵立春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算他人倒了,那些受过他恩惠,或者跟他有深度利益捆绑的人,不可能就此罢休。
绑架一个孩子,对那些亡命之徒来说,不是难事。
他们的目的,是报复?
还是以此为要挟,换取什么?
“老师。”
祁同伟终于开口,语调依旧沉静。
“您先别慌。”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家……”
“好,您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更不要自己联系香港那边任何人。等我电话。”
“同伟,你……你一定要……小心”
祁同伟打断他。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递还给程度。
走廊里一片死寂。
程度的脸色一片煞白。
出大事了。
出天大的事了。
祁同伟一动不动地站着。
几秒钟后。
他转过身,看向程度。
“刚刚和那个刘明接触的所有细节,所有对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写下来。包括他的穿着,他的口音,他喝茶的习惯,所有的一切。”
“是!”程度立刻应道。
“另外,动用我们在香港的所有关系,不计任何代价,给我查两条线。”
“第一,查这个刘明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背后那个所谓的‘姐’,到底是谁。”
“第二,查赵立春倒台后,所有赵家核心人员的动向,尤其是那些在境外的。看看最近有谁,和香港那边有过不正常的接触。”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
“祁厅,那……拘留所这边?”程度迟疑地问。
祁同伟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那扇“会见室(3)”的门。
门后,关着高小琴的妹妹,高小凤。
也关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第一把钥匙。
无论对手是那个神秘的刘明,还是赵家不甘心的亡魂。
他们都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以为,抓住了高育良的命根子。
但他们似乎忘了。
高家这对姐妹,当初是怎么来到汉东,又是怎么被送到他和高育良面前的。
祁同伟冲着那个已经快要石化的所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开门吧。”
所长一个激灵,连忙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门被推开。
会见室里,一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
那是一张和高小琴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脸。
少了高小琴的风情和精明,多了几分书卷气和怯懦。
她看到门口的祁同伟,身体瑟缩一下。
祁同伟迈步走进去,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面前的两个纸杯都倒满水。
然后,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高小凤的面前。
水面倒映着她苍白不安的脸。
“别紧张。”
祁同伟终于开口,依旧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说了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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