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行字静静地躺着。
“师弟,现在,路好走了吗?”
没有嘲讽的语气词,没有多余的标点。
就是一句平淡的问候。
可这句问候,扎进了侯亮平的眼球。
路?
路已经断了。
欧阳菁死了。
死在了他侯亮平负责看管的监舍里。
这不是杀人灭口,还能是什么?
侯亮平的手指开始发抖,他死死捏着手机。
他要打电话。
他要打给祁同伟。
他要听听那个伪君子,在电话那头会用怎样温和的语气,来解释这场谋杀。
“祁同伟!”
这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就在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屏幕骤然亮起。
来电显示——“沙书记”。
一盆冰水从侯亮平的头顶浇下,熄灭了他所有的火焰。
他划开屏幕,将手机贴在耳边。
“沙书记。”他的声音干涩。
“侯亮平,你在哪里?”
沙瑞金的声音没有温度。
“京州看守所。”
“省委常委会刚开完。”沙瑞金直接宣布结果,“鉴于京州看守所发生的恶劣事件,省委决定,对你的工作进行调整。”
侯亮平的呼吸停滞。
“从现在起,你停止反贪局的一切职务。”
“原地待命,接受省纪委的调查。”
停职。
调查。
冰冷的两个词,砸得侯亮平眼前发黑。
“沙书记,我……”
他想说欧阳菁的死有蹊…
“这是组织的决定。”
沙瑞金直接打断他,不给他任何辩解的余地。
电话被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他成了笑话。
一个从北京来的钦差,一个志得意满的猎手,转眼间就成了被捆起来审查的嫌疑人。
他成了祁同伟口中,那枚注定要被牺牲的炮。
“操!”
侯亮平脱力地低吼一声,手臂一扬,手机脱手而出,砸向冰冷的墙壁。
可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还未落地,屏幕竟又一次亮起来。
来电显示——钟小艾。
侯亮平颓然地弯腰,捡起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看见妻子的名字。
他接通电话。
“小艾。”
“侯亮平,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祁同伟杀了欧阳菁,然后给你发了条短信耀武扬威?”
钟小艾的声音传来,没有愤怒,没有责备。
侯亮平愣住了,他本以为会迎来一顿痛骂,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
“难道不是吗?!”他压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杀人灭口!他这是在向我示威!”
“示威?”钟小艾冷笑一声,“侯亮平,你把祁同伟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祁同伟早上为什么要给你那份关于赵立春的材料?”钟小艾的语速极快,像连珠炮一样,
“他是为了拉你上船,对付赵家。欧阳菁死了,你被停职,这条船还怎么开?他费尽心机,就是为看你这个师弟出洋相?”
“他是在耍我!他……”
“他耍你有什么好处?”钟小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侯亮平,收起你那可怜的、自以为是的骄傲!你不是天之骄子,在汉东那盘棋上,你连棋手都算不上!”
“欧阳菁死了,谁的嫌疑最大?是他祁同伟。谁的动机最足?是怕欧阳菁咬出自己的赵家。谁能从你的停职中获益最大?是李达康,他找到完美的替罪羊!”
“祁同伟如果真的蠢到在这个时候动手杀人,他根本爬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你被人当枪使,被人当成弃子,现在,你还想把唯一的盟友,当成头号死敌?”
钟小艾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侯亮平赖以维系的愤怒,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现实。
他被骂得哑口无言。
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电话那头,钟小艾的声音放缓了,带着一丝疲惫。
“亮平,冷静下来。你现在是第一责任人,你已经被踢出局了。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错上加错。”
“你先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别再添乱了,行吗?”
电话挂断了。
侯亮平握着碎裂的手机,僵在原地。
……
京海,党校招待所。
钟小艾放下电话,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指尖用力按着眉心。
“真是头犟驴。”她低声自语。
从京城到汉东,侯亮平的顺遂让他习惯黑白分明。
可汉东是个泥潭,清澈的水倒进去,只会被染黑。
欧阳菁的死……
钟小艾闭上眼,脑海里飞速盘算。
这不是祁同伟的风格。
祁同伟是跪下去换前程的人,他比谁都惜命,比谁都精于计算。
杀欧阳菁,嫁祸自己?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他不会干。
那么,就是赵家。
或者是……李达康?
不,李达康需要欧阳菁活着,咬出赵瑞龙,让他和赵家彻底切割。
那就是赵家无疑。
他们要让侯亮平办不成案子,要让李达康惹一身骚,要让汉东的水,彻底搅浑。
而她的丈夫,成了浑水里最显眼的那块石头,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她不能等了。
侯亮平已经被踢出局,他现在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只能咆哮。
要破这个局,必须找到一个局内人。
一个手握屠刀,同样想让棋盘翻转的局内人。
钟小艾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她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她从未想过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那个备注只有三个字。
祁同伟。
她深吸一口气,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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