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缸裂口三寸,像一张半启的嘴,吐出铁锈与焚香混杂的气息。陈清雪左臂的蟠龙纹还在跳动,血顺着拇指伤口滑下,在泥地上积成一小片暗红。她没去擦,只是盯着那裂缝深处——一道楔子卡在核心,形如古钉,表面刻满倒写符咒,每一道笔画都像是用断骨磨出来的。
冉光荣蹲在另一侧,耳后雷疤隐隐发烫,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正从里面往外抽魂。他左手三枚铜钱贴着掌心,冰得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黎波临死前说的“坎中满”三个字,还在他脑子里打转,像一段卡了带的老式录音机,一遍遍回放。
“坎为水。”他低声自语,“北位。”
话音未落,彭涵汐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她站在五步外,白发垂肩,太阳穴上银针未拔,公文包半开,焦黑胶卷簌簌剥落。突然,夹层震动,一块青铜片滑出,落在泥地时发出清脆一磕。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竟自行拼合,组成一个残缺的日晷状器物,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北偏北——渤海湾深海方向。
没人说话。
风静得反常。
只有刑天斧插在地上的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仿佛时间在这里被压缩了。
陈清雪缓缓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响。她没去扶斧,而是将滴血的手按进泥土,掌心朝上,任血丝渗入地缝。刹那间,地面浮现出极淡的卦象轮廓——离火之形,两阳夹一阴,正是破邪驱祟的吉兆。
“你信命?”她问冉光荣,声音低哑却稳。
“不信。”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但我信花生米算出来的命。”
说着,他掏出一把油纸包着的花生米,撕开一角,随手撒向空中。豆粒落地,滚了几滚,恰好围成“离”卦三足之势。他将哭丧棒插入中央,三枚乾隆通宝依次嵌入外围节点,指尖用力一压——
“雷起巽位,震于乾宫!”
地面嗡鸣,铜钱边缘泛起微弱电光,空气中噼啪作响,似有无形电流穿梭。那青铜楔子猛然一震,裂缝中的符咒开始逆向燃烧,灰烬飘起时竟凝成细小人脸,张口无声嘶吼。
就在这瞬间,陈清雪动了。
她一脚踏碎离卦中心,左手握斧,右掌拍地,整条手臂的血管骤然凸起,蟠龙纹如活物游走。瞳孔裂变,竖瞳显现,映出楔子内部景象:无数魂丝缠绕,其中一条粗壮如蟒,直连陈德金心脉。
“爸……”她嘴唇微动,随即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斧刃上。
刑天斧轰然震颤,乌木杖身血丝暴涨,整把武器如同饥渴多年的凶兽,猛然吸尽四周阴气。她高举斧头,不退反进,直劈楔心!
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类似陶器碎裂的轻响。
楔子崩解刹那,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凝聚成人脸,眉目狰狞,披发赤足,口中发出古老川语怒吼:“尔等毁我封印,当受万刃穿魂之刑!”
是张献忠残魂。
可就在它欲扑向陈清雪时,她竖瞳骤缩,目光如刀刺入那团黑雾。
“你不配叫他父亲。”她冷声道,“你只是寄生在他骨头里的渣滓。”
话音落下,竖瞳深处闪过一丝金芒,那黑气猛地一滞,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存在压制。紧接着,陈德金的身体剧烈抽搐,双眼翻白,喉咙里挤出断续人声:
“雪……儿……快走……这不是你的战场……”
声音微弱,却清晰无比。
彭涵汐瞳孔一震,几乎要冲上前,却被脚下机关术反噬,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她咬牙撑住,右手迅速从旗袍袖中抽出一支玉簪,往自己手腕一划,鲜血淋漓洒向空中,默念《青囊经》残句,强行稳住神识。
冉光荣则盯着那具崩解的楔子残骸。
碎片中,隐约浮现出敦煌经卷般的纹路,线条繁复,似图似字,又像某种星轨推演。他心头一跳,想起小时候母亲烧火做饭时,灶台灰烬里也曾浮现过类似的图案。
但他没说。
现在不是追忆的时候。
他低头看向手中哭丧棒,发现杖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刻痕——正是“丙午”二字,笔锋带火,与黎波怀表中那枚龙洋银币上的印记完全一致。
“又是这个。”他喃喃,“你们家祖坟是不是专门埋火场遗物?”
没人接话。
因为就在此时,彭涵汐的测影仪突然发出一声轻鸣。
指针不再晃动,而是死死锁定渤海湾方位,顶端竟渗出一滴血珠,缓缓滑落,砸在泥地上,晕开成一个微型八卦阵。
与此同时,青铜缸内传出一声闷响。
陈德金的身体缓缓坐起,双目紧闭,嘴角却咧开诡异笑容。他抬起手,指甲暴涨成黑色利爪,直取陈清雪面门!
她不闪不避,反而迎上前一步,左手硬生生抓住那只鬼爪,任其刺穿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在刑天斧上,再次激活器灵共鸣。
“我不是来听命的。”她重复上一章的话,语气却更狠,“我是来收债的。”
竖瞳金芒暴涨,一股妖仙血脉之力逆冲而上,逼得张献忠残魂连连后退。陈德金身体颤抖,额头冒出黑血,似在经历剧烈挣扎。
冉光荣趁机将三枚铜钱重新排列,口中默念《奇门》遁甲口诀,引动地下残余灵脉,形成三重锁魂阵。哭丧棒随之震动,花生米自动排布成镇压之形,配合铜钱雷位,织成一张无形罗网。
“封!”他喝道。
天地一静。
那黑气发出最后一声不甘嘶吼,终被压回楔痕原位。陈德金瘫倒在地,呼吸微弱,但脸色已恢复几分清明。
彭涵汐喘息着爬过去,探他鼻息,手指触到颈动脉时,忽然僵住。
她摸到了一道刻痕。
藏在衣领下的皮肤上,有一圈细密文字,篆体阴刻,内容竟是《河图残卷》起首句——与她父亲笔记完全相同。
“原来……你是他安排的容器之一。”她声音发颤,“难怪你会记得那段摩尔斯电码。”
远处,测影仪指针依旧指着渤海湾。
风起了。
吹动陈清雪额前碎发,也掀开了她警服内衬的一角。太极刺绣高领衫下,胎记形状赫然与金沙遗址灵脉图中心重合,边缘还带着细微血丝,像是刚从某幅古老地图上拓下来的。
冉光荣站起身,拍了拍灰布长衫上的尘土,顺手把最后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油膜在舌间化开,他忽然笑了一声。
“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大数据杀熟?”他叼着豆壳说,“系统一看我们都是‘初代守界人’,立马派任务上门,连试用期都不给。”
彭涵汐没理他。
她正低头看着公文包里那台拼合完成的测影仪,发现底部刻着一行极小的名字——非汉字符号,却是汉字音译:释玄。
这个名字,她在一本民国寺庙名录里见过。
雷峰塔地宫,供奉无名老僧。
据说那人诵经时,乌鸦会替他翻动佛珠。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陈清雪跪在地上,刑天斧插回原位,左手却迟迟未收回。她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那里本该流血不止,可此刻血液正逆向回流,沿着血管倒灌回心脏。
她抬头看向冉光荣,嘴唇微动:
“你说……如果我们的记忆也是被设定好的,那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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